“而且像这样,你我兄弟坐下来谈话的机会,恐怕此生仅此一次。”李慕白道,“一直以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比如,跟你讲讲我们的那位父亲李铁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慎垂眼吸了口气,又吐出,道:“你讲,我听着。”
李慕白有些开心的笑起来,笑着端起酒杯,啜了口,开始讲述。
“李铁衣十七岁接掌辉光,当时族中派系复杂,内斗的十分严重。李铁衣的父亲,我们的祖父实际上就是死于族人暗害,只不过对外声称是病故。害死他的就是他的亲弟弟,李铁衣的二叔,也是族中力量最大的一支派系首领。”
“李铁衣登位之初,他二叔一直想弄死他,好名正言顺的接掌家主之位。而李铁衣一边躲避各种暗害,一边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做了一件事。”
话到这里,李慕白看着李慎,李慎也静静看着他,讲故事没有听众附和,其实是件相当尴尬的事。被李慕白眼巴巴的看了半晌,李慎不耐烦皱起眉,道:“继续。”
就算态度糟糕,好歹也是回应了,李慕白追求不高,对此已经很满意,于是接着道:“李铁衣用三十年,获取了那位二叔的信任,让对方真正相信他是个没有野心的庸才。尤其是他执意要娶你母亲为正妻的事情,更让他二叔觉得自己这个侄儿无可救药,放下了最后一丝戒心。”
“至此,李铁衣认为时机成熟,便在大婚前期暴起发难,一举杀死了他二叔及其亲信,将其领导的派系彻底摧毁,从而真正掌握了属于家主的权力。在那之后你母亲便从人前消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而李铁衣则迅速在门当户对的女人里选了一个,生下了我。”
李慕白打量着李慎神色,见其面无表情,连眼中也未曾有过哪怕一丝波动,心里微微有点失望,口中道:“辉光困于内斗数十年,所有人都期盼着李铁衣能带领辉光重新崛起,然而不知该说是时运不济还是命运使然,老对头血屠,恰好有一个黑帝斯。”
“李铁衣与黑帝斯明争暗斗无数次,初时败多胜少,后来稍微挽回了些局面,却也只是个勉强持平而已,辉光崛起自然成了个笑话。”
“人道是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可李铁衣憋了三十年,到最终也没能飞起来,可想而知,他憋得有多难受,活生生从个人,憋成了只怪物。”
“怪物?”李慎出声道,他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无声投向李慕白,催促对方继续往下讲。
李慕白抿了口酒。
“你知道他为什么娶我母亲吗?”不待李慎回答,他便自己给出了答案,“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家世,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在那些女人当中,她是性情最懦弱的一个。”
“李铁衣让她像女主人一样每天跟在自己身边,伺候他起居,陪他接待客人,供他泄欲,然而在人后,却从不与她说半个字。他招招手或者一个眼神,她就得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若是反应慢了或者做错了,就会被关进箱子里,依据李铁衣的心情好坏,来决定什么时候放她出来。那箱子,只有这么大。”
李慕白用手在几上比了一下,大小与这张小几差不了多少,人坐进去,就得弯腰抱膝头埋进腿里,想也知道有多难受。
“李铁衣将她从活人驯成了只木偶,不过在生下我以后,积蓄在她心里的怨恨也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这些就不提了。总之那个时候的李铁衣,心智已经相当不正常,他为了与黑帝斯抗衡,不得不向本来想要一一报复的族老低头,借助他们手上的力量,这又使他进一步变得扭曲……最终,他将目光投向了家族最大的忌讳,也是最不可触犯的禁例。”
“他找上了光明会。”
李慎霍然抬起眼。
“辉光与光明会的关系十分复杂。”李慕白似乎没察觉到他的目光,兀自低头饮着酒道,“老祖宗李三多本来就是光明会出身,甚至还有希望成为当时光明会的首领,辉光的前身就是光明会麾下的辉光骑士团。后面的你也知道,李三多带着辉光骑士团判出光明会,自立长安城,创建佣兵公会,两边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李家组训,凡李氏子孙,禁言光明,勾结光明者,杀无赦。这是李三多亲手写在族规上的,一直以来也没什么人吃饱了撑着会去触犯这条禁例,毕竟辉光李氏与光明会的利益完全对立,根本没有合作基础……但李铁衣不这么认为。”
“他认为,借着光明会这把刀,来斩除长安城中不利于自己的敌人,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李慎低下头,如果李铁衣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与光明会合作,那只能说明他真的疯了……任谁也知道那是与虎谋皮,是引狼入室,是一旦沾上就摆脱不了的天大麻烦。
李慕白饮尽杯中酒,抬起头,定定看着李慎。
“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听仔细了。”
“因为这关系到你的结拜大哥,杨火星,究竟是怎么死的。”
………………
做佣兵,有今天没明日,封河有想过自己会怎么死。
——但无论如何,也不是这种死法。
他只不过是没管住嘴,在与李慕白交合时多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结果就被对方灌足了春药,送来十几个长相难以形容,正逢虎狼之年的……大妈。
封河十分痛恨那个把他眼罩摘下来的家伙,戴着眼罩的话,他还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可眼下,他只想死一死。
自作孽,不可活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