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静静坐着,不吃也不喝,偶尔用手帕给李慎擦一擦嘴。
“螃蟹性寒,这是自己家里,也不怕醉,你就稍微喝点酒。”杨火星劝道。
李慎无所谓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即有些诧异这酒的味道好的出乎意料,忍不住又喝了两口。这酒的味道虽好,劲道却也十足,几口酒下肚,李慎就有点懵了。
他剥开一只蟹腿,伸手揽海棠入怀,将蟹肉凑到对方唇边,笑道:“尝尝看。”
满桌人都默默停下动作,怔怔看他。
海棠偎在他胸口,一双眼仍旧是静静的,没什么表情。半晌,当真张开嘴,小小的咬了口蟹肉。
副官一口酒卡在喉咙眼,猛然扶桌扭过身剧咳,李慎却是笑弯了眼,用油乎乎的手指在海棠脸上掐了把,随即将人放开,拿起酒杯倒满,敬向杨火星。
“大哥!喝!”
杨火星眨巴眨巴眼,蓦然大笑出声,举杯与李慎狠狠碰了一下,仰头干尽。
“好好好!今天不醉不归!”
副官与王真面面相觑,脸上被掐了个油印子的海棠神色如常,无声搬动椅子往旁边坐了点。
两杯酒下肚,李慎剥着螃蟹与杨火星道:“大哥,我有件事想不通。”
杨火星问何事。
“我今日去城郊跑了一圈,杀了不少人。”李慎挑起一缕蟹肉咀嚼,口吻很随意,“总觉着我去虹岛窝了两年,回来好像更遭人恨了,这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我也很迷茫啊。”
“你迷茫个鬼。”杨火星好笑道,“被人推出去当靶子,我看你是乐在其中才对。”
李慎单手撑着头,一脚踩在椅边,把玩着酒杯,闻言懒洋洋一笑,道:“大哥,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依你看,庚军现在的情况如何?”
杨火星略一沉吟,答:“不太好。”
李慎面色不变,抬起眼,等人继续说。
“看似烈火烹油,实则如履薄冰。”杨火星将面前的瓷碟架到一边,捡了几块蟹壳在桌面上摆开,“你们自家内部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谈,但眼下庚军的局面,是当真不容乐观。”
“首先说说长安城。这些年辉光血屠都没出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风头全叫庚军盖过去,如今庚衍的声望已经超过了李铁衣,不少人都认定他必然是下任的公会会长。这事有好有坏,好处是利于吸收新血,团内士气和向心力高,但坏处也不小,风口浪尖可不是那么好站的,庚衍站在那个位置,就不允许犯任何错,否则,站得越高,跌下来越惨。”
“接下来往外看,喏,东荒。”杨火星点了点被他丢在一边的几块蟹壳,“周边四域,公会在东荒经营最久,扎根最深,而这其中一大部分都是辉光的功劳。辉光一向将东荒当作自家的后花园,不容他人染指,即便是血屠,也没有试图去抢夺它在东荒的控制权。但庚军如今在齐国的做法,是辉光绝对不可能容忍的,这件事情不解决,迟早要出事。”
“然后看北地,北地如今的混乱局面可说是公会一手造成,光明帝国的六次远征也令其元气大伤。如今血屠完全将北地当成了练兵场,庚军没有去插一脚是正确的选择。”
“至于西陆,这个倒没什么可说,光明会跟佣兵公会的恩怨无可化解。”
“而我最想说的,就是南海。南海的情况你也清楚,那是块宝地,资源丰富,而且还没被怎么开发。现在有了飞空艇,交通便利之后,所有人都盯着南海。庚军与精灵王庭结成同盟,已经抢先了一大步,这些年庚军扩张的重点也都放在南海,效果斐然,有目共睹。可以这么说,如果庚军将南海经营成辉光东荒那样的大本营,那也就有了问鼎王座的资格,并且将与辉光血屠以及东工一样,成为第四个在长安永驻的传奇。”
杨火星停下来,面色有些凝重,沉默着拿起酒杯饮酒。
“纵观历史,有王者的时代,是同时代其他所有人的悲哀。长安城有一个辉光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血屠崛起后是三百年的血屠时代,东工虽然低调,但你看被它垄断的技术有多少。如果再出一个庚军,这座城还装的下吗?”
他断言道。
“没有人希望长安再出一位‘王’。”
“庚军想当王,就得做好粉身碎骨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