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可怜,也仅仅是看上去而已。现在这个孩子双目泛着诡异的红,龇着满口白森森的尖牙,十根脏兮兮的手指弯曲成爪,躬着身子匍匐在地,凶恶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玄念,如同一只准备攻击的野兽。
玄念负手而立,如同审视一只蝼蚁般审视着面前发狂的疫鬼:“说罢,你不逃跑,拼死也要留在城中散播瘟疫,所求为何?”
“不准……伤害……阿、阿爹!”疫鬼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怪音,接着它一声怒吼,脏污的指甲唰地一声长出三寸多长,像是一把把锋利的铁钩,直直地朝玄念扑去!
“看来,这怪物是因你而留在城中的了。”玄念看了一旁惶然无措的陈大夫一眼,笑道:“不知死活东西,明明是个怪物,却要学着人类认爹喊娘,真真是可笑!”
玄念不闪不避,他甚至不用出手,只微微眯了眯眼睛,那疫鬼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住,直直地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分毫。疫鬼的指甲全齐根折断了,趴在地上痛苦地喘息,唯有一双血红的眼直直地望着陈大夫,闪烁着不甘、愤怒和无法言喻的悲伤。
“阿爹,阿爹……”
“我不是你阿爹,不要叫我阿爹!”陈大夫淌下两行泪,哑声道:“是我有眼无珠,是我善恶不分,不该心生怜悯将你误认成走失的孤儿,带回了城中……你害了我性命,害了我妻女,害了耒城全城的百姓,这还不够吗!要怎样你才可以消失,才可以放过我!”
“阿爹,阿爹……”疫鬼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仍睁着血红的眼,焦急而又渴望地望着陈大夫,一声又一声地重复着嘴边的话语。
陈大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仙师,求求你,替天收了这孽障吧!”
阮萌被那小孩的红眼睛瘆得慌,忙点头道:“对呀上仙,这疫鬼多留一刻,便多一份危险,趁早铲除了他吧。”
玄念没多言,一手捏诀,一手从袖中翻出净妖瓶,瓶口对准被压制在地上的疫鬼头上,接着一团五彩的亮光自瓶口散射出来,疫鬼在地上绝望地扭动,发出困兽般撕心裂肺的吼叫:“阿爹,阿爹!”
然而他终究抵不过玄念强大的仙力,被净妖瓶连人带影地收了进去,等待它的,将是千百年暗无天日的囚禁与净化生涯。
疫鬼被收进了净妖瓶仍不老实,将瓶子撞得哐哐作响。一旁的阮萌见玄念掌心那只巴掌大的薄胎瓷瓶被撞得东倒西歪,不由心生担忧,生怕它掉在地上摔碎了,便好心地上前扶了扶。
谁知才碰到瓶口,阮萌便见周围的景色陡然翻转,变成一片刺目的白。
渐渐的,那白又慢慢染上了颜色,变成一幅幅支离破碎的动态画面:烈日,蓝天,溪水,还有那从乡间小路上缓缓走来的青衫男子。
这是……?
“疫鬼的记忆。”身后,玄念一袭白衣如雪,乌发如墨,手托薄胎青釉瓷瓶,正静静地凝视着阮萌。
“萌萌姐,疫鬼虽带了个鬼字,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并不属于灵魂游荡的那种鬼,而是能够散发瘟疫疾病的魔物呢。”
罗小灰挺起小胸脯,像是小老师似的为阮萌解惑,只差没拿出个小本本来要求划重点了,“疫鬼喜欢在人多且潮湿的地方活动,所到之处人畜都会染上瘟疫而死,若不及时制服它,不到一月瘟疫就会迅速蔓延吞没所有活着的人畜。而且疫鬼没有实体,通常无法将它杀死,只能将它封印净化。”
说罢,罗小灰便两眼亮晶晶地望着玄念,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玄念神情温和了些许,鼓励似的摸了摸罗小灰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虽然有些棘手,但也不是没有法子,不过,先得从耒城中找出疫鬼的藏身之处,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下去吧!”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罗小灰捋了捋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你和青……”话说到一半,玄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你和阮萌留在城外。”
“啊?”罗小灰的兔子耳朵瞬间垂了下来。
“你的原形也是属于畜类,极易感染疫病,不适合到那种污秽之处去。至于她……”玄念看了阮萌一眼:“一根草,太弱了。”
“……”
阮萌:这浓浓的嫌弃是怎么回事?一根草又怎么了,草哪里惹着你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好吗!
况且留守城外的话,她还怎么直播,怎么赚钱回老家啊!
“上仙,我不是动物,不会染上疫病的,你就带我一同去吧。”阮萌放低姿态恳求道:“更何况我手无缚鸡之力,小灰道法也不高深,如果我们留守城外是很容易遭遇危险的。”
“就是呀,师父。”罗小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双手合十状:“城外那么多野狼野狗,小兔叽怕怕的。”
两人轮番上阵,又卖惨又卖萌,玄念颇有些头疼地啧了一声。三思之下,他觉得将这两只弱鸡放在一起确实不太安全,便妥协道:“事先说好,进城之后少说少动,不许离开本仙三丈以外。”
“是!”一人一兔子齐齐立正。
落下云头之前,阮萌打开了直播系统,弱弱地问了玄念一句:“上仙,那个,你介意我多看你两眼吗?”
玄念的眉毛挑了挑。阮萌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忙摆手道:“没啥没啥,我就随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