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正文。
陈大夫眉目温和, 说话曼斯条理:“可惜我将这医馆烧了,不然,还能请二位进屋来小坐片刻。”
阮萌抱着小灰后退一步,躲在玄念身后, 警惕地望着陈大夫:“医者仁心,你为什么要放火烧城?”
“陈某并非要烧城,只是有话想对各位说, 又苦于身陷囹圄, 只能用这种愚笨的法子引你们过来而已。”
“既然有话跟我们说, 当初上仙抓你的时候, 你为什么又要急着逃跑?”
“非是陈某要逃,而是那孩子性子急, 以为你们要欺负我,便急匆匆带我逃了回来。”说罢, 陈大夫微微侧身,露出了身后的一张床榻。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不, 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具焦尸。
那焦尸已被烧得面目全非了,但可从一小片未烧焦的衣角上辨出,死者生前应该穿的是一袭青衫, 头上戴着布巾,那打扮就像是……面前的陈大夫。
“没错,榻上躺着的就是在下的尸身, 让诸位见笑了。”似乎看出了阮萌的惊疑, 陈大夫嘴角泛起一个苦笑, 有些紧张地捻着袖袍:“因尸体还在宅中躺着,我并不能离开宅子太远,只能在附近的街口徘徊。方才见到诸位脚生祥云、气度非凡,便猜测定是降妖除魔的仙师高人,陈某斗胆接近,只是想要请仙师们帮个忙。”
玄念瞥了床上的焦尸一眼,不温不火地问:“你死了多久了?”
“不瞒仙师,第一批染病的除了那几个浣衣的村妇外,还有我们一家三口。之后没两日,家中妻女也相继染病死去,我也死了,尸体一直被那孩子守着,至今未曾下葬。”说到此,陈大夫的眼眶微微泛红,他难受地舒了一口气,哽咽道:“妻儿死时,我就在旁边看着,什么也帮不上,谁也救不了。我家囡囡死时还睁着眼,说‘阿爹,囡囡难受’……”
陈大夫抬袖,用力擦了擦眼角,哑声说:“情难自已,见笑了。”
玄念漠然片刻,问道:“人死后,俱有黑白鬼使来勾魂,为何独独漏了你?”
“不,没有漏掉我,只是我心愿未了,不愿跟鬼使们去阴曹地府。鬼使们见我生前积了些善德,便特意宽许我暂留世间,了结心愿。”
原来如此。未等玄念发问,阮萌便迫不及待道:“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陈大夫负手望着满目疮痍,重重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疫病也算因我而起,自然也要由我而灭。疫病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去投胎,哪怕化作游魂也要驻留此处,救死扶伤。”
救死扶伤四个字如有千钧之重,重重落在阮萌的心里,也敲在直播间每一位认真观看的网友心间。
得知真相的阮萌心中如压巨石,闷得喘不过气来:这么说来,每日在街巷中给病人诊治的,只是陈大夫一抹依靠执念而游荡于世间的魂魄?
等等!阮萌抓住了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她猛地抬头,看了看玄念,又看了看陈大夫,愕然道:“小灰之前说疫鬼并非是鬼魂,而是无形无态擅长模拟的魔物,既然面前的陈大夫是游魂状态,那么也就足以证明,陈大夫并非是我们要找的疫鬼?!”
玄念赞许地看了阮萌一眼,那双过于清冷美丽的眸子总算染上了三分暖意。他点点头,淡淡道:“你说的不错,疫鬼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一股不祥的黑气从四方聚拢成形,一边发出怪异的尖利声,一边猛地冲破宅子烧焦的门扉,夹杂着一股难以言语的腐臭味直直地朝玄念冲去!
“上仙!”
阮萌惊呼一声,玄念却不为所动,甚至连一片衣角也不曾挪动。他嘴角勾起一抹睥睨众生的笑,没有恐惧,没有惊慌,眼睛里甚至还闪着兴奋的光,强大自信,宛如一个永远不会被打败的神祇。
蛇形的黑气迎面冲撞而来,却在离玄念不到三尺远的地方堪堪停住,黑气焦躁地左冲右撞,发出怪异的嘶吼声,但都被玄念周身那无形的屏障所挡,根本伤不了他一根毫毛!
黑气见攻击悬念无效,忙调转了方向,冲向了一旁看似柔弱的阮萌!
“……”阮萌:这魔物还真会审时度势,知道柿子要捏软的。
不过有玄念在身边,阮萌根本就不怕这玩意儿。果然,黑气还未接近阮萌,一旁的玄念便好整以暇地出手了。
他凉凉一笑,嘴角的弧度越明显,声音就越发冰冷起来:“不长眼的畜生,本仙的人,你也敢动?”
阮萌不知道他那句‘本仙的人’究竟指的是小灰,还是她自己,电石火光间,她看见玄念猝然伸出右手,在空中虚虚一握,那团蛇形的黑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般,僵在半空中了。被制住的黑气犹不死心,在空中不安地扭动,拼了命的想要挣脱玄念施加的桎梏。
那样子,简直像是一只被逼疯了疯狗。
“寻常妖魔见了本仙都要绕道走,敢与我直面交锋的,你还是第一个。”玄念眯了眯眼,虚握的手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那团不断扭动的黑雾便也跟着飞到半空中,再如同一条死狗般被重重摔在地上。
黑气四散开来,渐渐显出被包藏在黑雾中的那个小身影。
——这是个年幼的孩子,是那个在巷中踢竹球的脏孩子。
阮萌一直以为疫鬼必定是面目狰狞且强壮的怪物,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看上去瘦削又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