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原来是这样。”他又不是真正的傻白甜,自古戏子和女表子是一条直线上的人物,谁也别嫌谁脏。
可是里面又有几个是自愿的呢?
但凡活得好好地,谁这么下|贱愿意做这行?
刘振初带着他跨出王家大院,走在清晨的老胡同里,不时有自行车从身边经过。那是附近一所中学的学生,每天早上都能听见他们的自行车铃声,刘振初早就习惯了。
肖逸好奇的视线追着看:“这附近有学校?”
刘振初半死不活地回答:“有间中学,但是关我们屁事。”他们这种身份,是不可能有机会上学的,就算去了也会被歧视。
戏子的身份,是一辈子的烙印。
唱武生的还好,跟平常人没什么俩样。唱旦的,少不得会带着点烟视媚行,这叫做职业病。一旦被人发现了,谁不是背地里耻笑。
或者当着面调|戏。
进了戏班子再出去,你说你是干净的,也没人相信你啊。
五月初的清晨还是有点儿冷,肖逸抱着自己的俩胳膊,跟在刘振初身边乖乖地走。一路上是古朴的老胡同,陌生的人脸,几十年前的老树杈子……
历史的味道扑面而来,那么理所当然,可是绝对梦幻。
至少对肖逸来说,他是个现代人,哼哼。
肖逸:“小初哥哥。”拉拉刘振初的衣袖,两眼天真:“有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没准将来我们过得比他们还好呢。”
反正肖逸觉得自己出头是毋庸置疑的,他是未来大佬这一点不接受反驳。
刘振初一开始挺触动,但是想到肖逸几年后的日子,要不是别人的玩物就是别人的姘头:“你年纪还小,不懂。”他扯开了肖逸的爪子:“我劝你,有多远跑多远。”
肖逸心一跳,连忙望着他的背:“什么意思?”叫自己跑路?他怎么会这样做?
刘振初继续往前走:“戏班子没人情,只有人吃人。”
那天他在门外听王虎和宋清棠谈话,大概是宋清棠想给自己赎身,他早就攒够了赎身的钱。但是外面的姘头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王虎欺他不敢反抗,硬是拖着不给赎。
理由是戏班子没有台柱,他走了谁撑着王家班?
这是事实,可也不是王虎拖着不让宋清棠走的理由。最后王虎说,只要能找到接班的小师弟,就让宋清棠走。
大师兄宋清棠下面的三个师弟,一个是本地正经人家出身的,只是单纯来买艺。颜色不好,也没人打他的主意,那是二师兄。
一个是外地来的,跟肖逸一样被亲人卖到戏班子。也是因为生活太困难养不起,逼不得已走上这条路。
可人家却是如鱼得水,登台没多久就搭上了有钱人。现在有钱人养着,不赎身也不登台,命运全看金主的意思。
最小的那位四师兄,是个硬骨头,比肖逸大三四岁。这厮被看上了不肯接外出条子,因为他知道,接了就不干净了。
如果遇上知情识趣素质高的客人,被拒绝就不会继续纠缠,顶多是温水煮青蛙,等待下次机会。可一旦遇到蛮横的客人,就没那么好运道,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个四师兄运气不好,没多久就碰上一个硬茬,现在人被接过去了,归期未定。
只要不是玩死了玩残了,王虎这边没异议,他开戏班子赚的就是这些钱。自身也是从唱旦出来的,一双眼睛看得多了,心也硬了。
他总说一句话,这都是你们的命。
肖逸摇摇头:“我年纪小又怕事,能跑到哪里去?小初哥哥别逗我了,你这不是叫我去死吗?”
不管刘振初是真心还是试探,肖逸都不可能毫无准备地逃跑,他又不是傻瓜。
刘振初撇嘴爱:“把你放了我也逃不了,你的机会就这一次。”他望着灰扑扑的街道,外面的世界跟王家大院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却是他向往的。
肖逸:“嗯嗯。”上前再次拉住刘振初的袖子,像个不知愁的快乐小鸟。
如果能永远这么快乐就好了,刘振初心想。
这年头还没有超市,想买点日用品得进供销社。他们走进一家供销社,里面的是个女售货员。
刘振初:“关心群众生活——我想买点日用品,杯子牙刷和毛巾。”
女售货员:“为人民服务——这柜子里都是,你想要哪一种?”
刘振初略看了看:“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请给我那只绿色的杯子,黄色的毛巾,牙刷能拿出来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