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时:“就是想随便说几句,怎么,七婶,我得罪你了吗?”初挽便认真看了陆建时一眼:“你说。”陆建时:“七婶,前几年,我年轻不懂事,可能有哪里让你不舒坦了,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初挽:“都过去的事了。”陆建时看着初挽:“我和香悦的事,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我确实管不住自己,让家里人失望了,这是我的不对。”初挽:“你可能有点误解,你和谁在一起,和我没关系,我一个长辈,不至于为这个不痛快,你想多了。”然而陆建时却还是看着初挽,苦笑一声:“不过现在不管怎么样,我和她已经结婚了,她现在怀着我的孩子,我觉得,就算你心里不喜欢,她也叫你一声七婶,也是陆家的媳妇,是不是?”初挽:“建时,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这样子和我绕圈子也没什么意思。”陆建时看着初挽,突然激动起来:“七婶,香悦她出身不好,是农村出身,确实比不上二嫂,但是她也怀着身孕,她也是陆家的儿媳妇,她也叫你一身七婶,不管怎么说,她和二嫂,你都应该一视同仁吧?”初挽:“我没一视同仁?”陆建时深吸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道:“今天我回到家,香悦就在那里哭,见到我回来,赶紧擦了擦眼泪说没事,她这是懂事,不愿意让我看到,不愿意为了这个闹矛盾!可她心里是真委屈!”初挽:“所以?”陆建时无奈地看着她:“七婶,我知道我各方面都不如二哥争气,但香悦怀孕了,你不能这么对她!”初挽:“我怎么对她了?”陆建时:“你给所有人都买了进口面霜,结果就是没给香悦!”初挽:“哦,原来是因为这个事?”陆建时咬牙:“是,这不算什么大事,谁也不至于缺了这个!我现在做外贸,我认识一把一把的倒爷,我想要,随时都能给她买不少!但是你这样子,让人心里怎么想,除了不痛快就是不痛快,你这样有意思吗?”初挽便笑了:“建时,你想多了,我作为长辈,去一趟香港,带点礼物给大家,我肯定一视同仁,不至于看不起哪个,你二嫂那里,我是给她一些婴儿用品,那是因为人家已经生了孩子。你家的呢,一则还在肚子里,二则我在香港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怀孕了。”陆建时:“她说了,大家都有,就是没她的!就算你不知道她怀孕,但别人有的,总得有她的吧!”初挽看着陆建时那青筋毕现的样子,便想起上辈子。为什么不给他舅舅这个那个,为什么不给他妈那个这个的,她听腻了这种话。夫妻十年,到了最后,她只觉得这就是她的一个债主。她淡声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给了三嫂两份,但是三嫂说,她多得是,不稀罕,又说不明白上面的字是什么,怕你媳妇用了后对肚子里孩子不好,我怕万一出什么事,所以干脆拿回来了。”陆建时听着,一呆:“什么?”初挽道:“建时,这件事,就是一件小事,可能有误会,她如果想要的话,可以,我这里还有一份,让她来拿吧。不过下次你可记住,遇到什么事自己先搞清楚,别有事没事的跑到我这里乱埋怨。”陆建时听着这话,有些恍惚,他只觉得初挽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清淡到带着不屑。他嘴唇动了动,嗫嚅着道:“也不是为了这么一个抹脸油,谁稀罕这个,就是说这个理。”初挽:“对,说这个理,事实证明,我确实给了,是你妈嘴上说三道四的,我不愿意惹是生非,当时你大伯母大嫂还有建静几个都在,你可以问问。”陆建时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他明白,初挽说的那话那语气,确实像是他妈的口气,他妈就是占了便宜嘴上又不能落了下风,处处掐尖要强,但是初挽这性子,她就是不惯着,估计他妈也觉得没意思,就没提这个事。等孟香悦发现别人都有,自己没有,心里便难受了。初挽看他这样,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便道:“其实这个什么面霜的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误会而已,解释清楚就是了,让她过来我这边,我给她双份。但问题是,建时——”她看着陆建时,声音停了下来。陆建时不知道怎么,竟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初挽:“你要搞清楚,我现在是你七叔的妻子,是你的婶婶,我对于你和谁结婚没兴趣,对于你找了哪个合适不合适的也不关心,晚辈侄媳妇,我都是一视同仁,有什么不满,说出来,别动辄给我戴高帽子。”她笑道:“我虽然是你长辈,但是年纪也小,你七叔不在家,他对我也很不放心,我自己也怀着身孕,你跑来,冲我咬牙切齿的,你说你有一点点晚辈的样子吗?”陆建时顿时脸面通红:“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没别的意思……”初挽:“知道你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没有下次。你七叔什么性子,你知道。”陆建时难堪,低头:“我……我明白了。”初挽便没再搭理,径自过去老宅,结果一进老宅,就见大家都在,其中也有孟香悦,正抿着唇怯生生地坐在客厅里,一看到她来,立即收回目光,低着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初挽淡声道:“这次我去香港,带回来不少面霜,听说咱们家有人为了面霜暗地里哭天抹泪的,这个真是犯不着,就一面霜而已,咱们家缺了这吗,至于吗?”大家听着,一愣,之后所有人都看向孟香悦。为了面霜抹眼泪?还去告小状?孟香悦顿时尴尬得脸红耳赤,她没想到初挽竟然当着大家面这么说。初挽:“这里还有两份面霜,放这儿了,你们晚辈谁要,直接拿走吧,别哭了。”说完,直接放桌子上,之后,径自过去陆老爷子办公室了。第195章 后门造初挽过去的时候,陆老爷子正和那谭同志吹嘘着:“我肚子里那点东西,都是跟着我们挽挽太爷爷学的,我也就知道一点皮毛,真要说懂,可得说我们小挽挽了,别看年纪小,她可是什么都懂,金石玉器,历代名瓷,书画杂项,就没有她不懂的,这不,她现在京大考古系博士在读,这一段还去过美国,去过香港,到了哪里大家都知道他学问深。”等初挽一进门,那谭同志立即起身,过来握手:“久闻大名,久闻大名,这才多大年纪,可做得都是轰轰烈烈的大事,巾帼不让须眉,以后了不得啊!”当下略寒暄过后,坐下来,谭同志正好也带了一样东西,找初挽说说意见。陆老爷子骄傲得很,笑着拍了谭同志的肩膀:“老谭,你瞧着吧,什么时候过我们挽挽的眼,就没有不对的!”谭同志哈哈一笑:“行行行,来,帮我看看我这件。”当下谭同志拿出来,给初挽看:“我也是无意中得的,得了后,让人看,说正品,说假货,说民国仿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我瞧着东西是真的,就是太鲜亮了,看着心里不踏实。”谭同志不是混古玩这一行的,不说行话,就说正品和假货。初挽拿过来,看了看,这是一件明宣德青花笔洗,那釉色白中闪青,青花是宝石蓝,深沉浓郁,细腻端雅,有结晶斑成片深入胎体中。她又用手指轻轻敲打,听了听响声。旁边谭同志看她看得认真,屏住呼吸,陆老爷子见此,也安静等着。初挽听完响声后,看向谭同志。谭同志忙问:“如何,这是个民国仿的吧?”初挽:“谭叔叔,这物件确实是明宣德的。”谭同志一听,大喜,不过还是存着疑虑:“可这颜色,也忒新鲜了,我看着不像,上面连个缺口连个冲儿都没有。”初挽笑道:“那是因为这物件被人用医用消毒液洗过。”谭同志诧异:“医用消毒液?”初挽颔首:“这件笔洗的釉料很厚,有人用消毒液来洗,应该就是84消毒液,这种消毒液含有漂□□,也有一定腐蚀性,洗过后,釉料遭到很浅层次的腐蚀,于是瓷器上那些很浅淡的冲或者釉伤就被弥合了,这么一来,自然看不出来,也显得鲜亮。”谭同志恍然:“还能有这法子,现在的人,一个个精着呢,什么法子都有!”初挽解释道:“这个只针对单色釉和素色的瓷,如果是带彩的,不小心伤着彩,花了,那就得不偿失了,这青花瓷还好,也没伤着,反正一般看不出来,确实是件正品,谭叔叔好好收着吧,这物件不错。”谭同志听这话,自然是高兴,一时再看陆老爷子:“你这小儿媳妇,真是有本事,什么事到了她跟前,都不算事了!回头我还有几块玉,也得请她给我过过眼。”陆老爷子越发自得:“我早说了吧,我们挽挽厉害着呢,什么都懂!”谭同志笑道:“行,可真行!有了挽挽,我以后看什么物件,心里都有底了,没事就来问问嘛!”这么聊着,谭同志便问起初挽之前考古的种种,又问起香港的经历:“你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发现了咱们这边监守自盗的物件,这个我也听说了,也亏了你眼力好,及时发现,才把东西追回来了!”一旦苏富比拍卖,流转几次,这物件想追都难了。这么说着,陆老爷子越发觉得脸上有光,中午留了谭同志在家用饭,因为要待客,自然单独一桌,在小客厅里吃。今天陆老爷子儿子辈,只有陆守俭和陆守信在家,于是由这两位作陪,初挽也陪着说话,其余人等,冯鹭希等媳妇,并底下晚辈,统统在大厅里吃。这安排,看得众媳妇和孙子孙女眼里,自然都明白。乔秀珺就很有些不自在,私底下说:“老爷子招待客人,家里男人过去陪着倒是也在理,毕竟都是这个圈子的有话聊,可是让老七媳妇在那里,到底不合适,老七自己也不在家,这算什么事?”冯鹭希没吭声。乔秀珺又道:“再怎么着,也越不过大嫂你去,她过去陪着,不像话啊!当人家儿媳妇的,哪有和自己公公大伯子一起招待客人的。”冯鹭希道:“谭叔叔喜好古玩,挽挽懂,去眼跟前说说话,我们不懂,犯不着。”乔秀珺笑了:“说起来这古玩,不就那么一回事嘛,最近我们建时得了一幅画,我正说呢,那可是好画,好几个名家都说了那个好,挽挽再能耐,也没见她往家里拿什么东西,自己有钱,倒是买了宅子!”一时又道:“她那宅子,具体怎么回事咱也不清楚,老爷子不知道给她填补了多少钱。”冯鹭希见此,便不吭声了。乔秀珺讨了一个没趣,只能罢了。不过心里到底不痛快,回到家后,倒是把陆建时骂了一通:“你现在做外贸,也是发了财,又得了那么一幅画,人人都说那是好的,你怎么就不知道凑过去表现表现,你说一个女人家,自己男人不在家,她倒是不知道羞耻,竟然好意思往跟前凑,那都是她大伯子三伯子的,她也不知道避讳着?”陆建时因为之前初挽说的那些话,心里正闷闷的,不痛快,如今又被乔秀珺骂了这一通,更是没意思透了。偏偏这个时候,孟香悦过来了,小心翼翼的,要给他揉肩膀,体贴地说:“都怪我,七婶那里的事,都怪我,是我误会了,倒是让你挨说……可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说话一点不给你留情面……”说着,咬唇难过起来。陆建时看了一眼孟香悦,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要说多喜欢孟香悦,其实真不至于,乡下姑娘,长得好看而已,他是觉得不错,但还没到想娶回家。本来和孙政委的孙女谈着,谁知道却莫名着了孟香悦的道。那时候想狠心来着,给她一笔钱,打发了,可是她哭哭啼啼的,又说不在意名分,他作为一个大男人,还能怎么着?再说,其实私心里,他也想着,看看初挽是什么意思。他和她没成,现在,他娶了初挽拐弯的亲戚,她会怎么样?他分明记得,当时他和孟香悦说话,初挽好像很在意,恼火来着?这层意思,他没对人说过,甚至自己也没意识到,但潜意识里,确实存着报复下初挽,娶不了你,就故意娶你远房亲戚,看看你那脸色。可是谁知道,初挽不在意,根本完全不在意,他一番力气打出去,直接打到了棉花上。现在,陡然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已经结婚了,不但结婚了,孟香悦肚子里都有自己孩子了。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一条什么样的路。现在,孟香悦再好看,再楚楚可怜,他只觉得膈应,心里烦,他看够了,看够了她要哭不哭的样子,看够了她可怜兮兮讨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