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的酒水已经摆上了案台, 只有?黄金做的酒樽才得以?供奉给天子,岭南王府挂满了白色的灯笼,太仙寺僧人手抄的渡亡经, 在霍枝看来缺斤少两?,成色奇差。
“这样的东西,太仙寺那?群僧人也拿得出手?”
岭南王瞅了瞅那?些蝌蚪一般大小的小字:“本王看着还行,枝枝觉得不妥当么?”
“爹爹觉得行就行罢。”
她都懒得讲。圣上驾崩一传出来, 街头巷尾的纸钱都卖的精光。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群流民心中多崇敬圣上,家?家?户户给着烧纸钱。却也只有?他们私下里知道, 发配流民多是圣上的主意?,他们心里都怀着恨那?!
霍枝:“见过好的, 这些就瞧不入眼了。”
便如同?那?日?她跌跌撞撞的下山,抹着眼泪哭了一路。他在黑暗里,一直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他为什么要这个样子呢?一定要自己戳破了, 才觉得心甘么?
“裴枕!”
霍枝提起裙子转身跑回去,她从?来不是哭鼻子, 就退缩的性子。荆棘划破裙裳, 她在想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裴枕!你到底懂不懂分离的时候, 是要好好道别?!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母妃死前?的那?段日?子, 已经体力不支到无法言语。霍枝虽然小, 但?是也知道将要发生不好的事情?。爹爹牵着她的手站在母妃的闷门外。
那?是很普通的一个午后,大太阳晒在头顶。对?即将要发生的事,她的心里是很抗拒见到母妃。
她扯着爹爹手故意?说自己热了,以?为现在不见到母妃, 等到了晚上还是可?以?见到的。屋内断断续续的传出母妃的咳嗽声, 咳着咳着就没了声音,爹爹捂着眼睛在哭, 当他告诉你母妃不在了,霍枝才无比的后悔。
她在门外一直哭,一直哭,多想听一句母妃和自己说,枝枝,别?哭。
可?是再也不会有?了!不是每一次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裴枕,你为何不哭呢?”
忽而一阵风把那?男人吹向自己,“我不会哭的。”裴枕的眼是红的,他憋着胸口做痛,嘴唇被咬掉一块,鲜血淋漓。
霍枝抬手打了他一巴掌,叫骂一通,“这巴掌是为下午的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的手冰凉,便是不说他也知道她是恨死自己的虚伪。裴枕任由她打,不曾还手。
“我才不会可?怜一个傻子!”
可?是这女人又是真的牵挂她这个傻子。裴枕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比世间所有?的儿?郎都勇敢,奋不顾身冲到自己身前?来。她为何要哭,是想让他心疼么?
“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霍枝上前?捧着他的脸,“你到底在忍耐什么?好可?笑啊!”
一直仔细的看着他的每一寸表情?。比他更崩溃,着急。
她朝着他的眉眼亲上去,“裴枕,你要是伤心就哭出来啊!人都已经不在了,还在牵挂着什么呢?画地为牢,把自己困住才是最愚蠢的事。”
秋末后,后山都染可?以?一层色儿?。红色的香樟树叶子落在女人鬓发之间。
他替她拿下来。她睁着湿漉漉的眼,装得下世界最好看的景色。
却显示出丑陋的他。
裴枕扶着她的臂膀,脸上滴下一滴浑浊的泪,“我都和你说过了,不要再来了。”
霍枝说是,“我只亲你这一下。”
她的大师傅。
唇齿之间均是苦涩的味道,像是被钝刀一刀刀的刮。只留下血腥味,霍枝,“嗯,我以?后都不会见你了,裴枕。”
两?人并肩的站着,
等黑压压的天扯破一丝缝隙,东边天空放亮。躁动不安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皇兄死了。”
“嗯。”
“母妃偏爱皇兄,我心里一直是不服气,可?我从?来不敢说。”
是他自己心气高?,自认为即便不走皇兄走过的路,自己也能?做到最好。可?是不管走到哪里,心里总会有?个声音在和他说话。
裴枕,你不必骗自己,皇兄与你,就是跨不过的崇山峻岭。
“我知道。”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我到现在也不明白,皇兄为何要把你送到我身边来。”
霍枝别?开视线,她希望这永远是个秘密,“世事无常,你越想得到的,抓的越紧,如指间沙一去不复返。”
她脸上堆起笑容。
“我并没有?骗你,枝枝就是我的名字。不管过久,等到海枯石烂,你变成了白头白发的老爷爷。等到那?一天,你一定要告诉你的小孙女,在岭南有?个枝枝曾经爱过你。”
裴枕垂着眸,“嗯,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裴枕捂住她的嘴,“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