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后半夜下了场雨,今早起来算不得热,倒是多了好些烦人的蚊虫。
裴枕觉浅,睡不得两个时辰,就起来抄经书。
等到日头洒遍林间,山雀叽叽喳喳的醒了,他才停下小笔。
“王爷,您可是醒了?”浮云被传唤上山后,就给自己找了个住处,好死赖活的要留下来,前头几个月裴枕了无音讯,他真是怕了。
若是王爷有个好歹,他怎么和兄弟们交代?
呃,现在就已经不好交代,浮云才知道,王爷不但被太仙寺的僧人找过麻烦,还被廖公公那样的混账东西给算计了!
“王爷,浮云是想明白了,等会儿老主持来了,我就去求老主持剃光个头,和王爷一同归入佛门!”
浮云一边说一边抬头看裴枕神色,王爷最不麻烦他聒噪,想必又要被训。
但这回裴枕面色淡淡,倒是没嫌他话多。
就是见他老人家,似乎是看着林间的山雀,浮云问,“那几只鸟好是闹腾,王爷若是觉得烦,浮云去给您打下来!”
裴枕凝视看了一眼,“你嫌它们吵?”
这话从何说起啊!浮云挠了挠后脑勺,他还不是为了裴枕着想,“王爷以前不是不喜欢这些。”
他虽嫌,但也不会说出来,更不是想让她死。
裴枕将人赶出去,坐到了书案前,外头的山雀撒欢的叫着。
房内已经没了那夜的欢宜香味儿,他提起细管笔,桌案上放着已经干瘪的野果子。现在也不喜欢山雀,只是难免看到这些,就想到了一人,是枝枝。
那日清晨天还未亮,裴枕送她出门。霍枝踩着轻盈的步子,快活的不行,“我自己一人能走,用不着送。”
裴枕低头看她的脚下。
两人昨夜其实并未睡一张床,后来,也没说什么话。裴枕出门前,让霍枝将自己的脸兜住,避免后山有人见到她的脸,
霍枝自小娇宠,是有些小脾气在身上的,她这么早被人推醒,整个人都带着刺:“大师傅,是觉得天亮了,就不想见到我的脸?还是因为看到我这张脸,就想起了别的事,是枝枝多事,坏了大师傅清誉。”
虽说裴枕在皇室长大,见过的女子也不算少了,却没一个像她这般骂起人来,都带着娇憨的。
按说若是在王府里,她说了这样的话,小怜自会上前来耐耐心心的哄着她起床。霍枝这才有了一些醒意,这里不是王府,更别提面前的大师傅,平时是端着的菩萨。
可话都已经说出了口,是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霍枝窝在床上是一动也不想动。
裴枕也没和小姑娘相处过,不知她怎么忽然的不高兴。
听了她方才的那一席话,更是一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回,比往岁上战场,排兵布阵还要难一百倍。他只在一旁默默的备了一些野果子,等到霍枝觉醒了,肚子里也消了气,她见着裴枕不理她,也就自己慢吞吞挪过来,“大师傅,这布这么丑,你真的要我裹在头发上?”
见他不理自己,就扯了扯裴枕的僧衣。
裴枕这才淡淡的和她说:“这原先是你掉落的发布,你是否觉着被那些人碰过不干净,放心,我已经江洗过了。”
他亲自洗的?
霍枝心里有些甜,咳嗽一声,磨磨唧唧:“那日我穿的是和这素布一样的色儿,围在头上自然不打紧,可是啊!大师傅你瞧嘛,我今日这一身却并不合适的。”
扯啊扯的,非得让他亲眼看了。
腰间原本是系着一个璎珞打的五色丝带,昨天一闹,就不待见了。
裴枕去屋的角落拾起来,拍了拍灰尘,递给霍枝让她重新系上。再看她身上的衣,是浅浅的茜色,着实是看不出来和这素布,有哪里不合适的?
“就是不配,不好看。”她打了个哈欠,显得可爱。
“枝枝。”裴枕对着她,说了一句,“不难看的。”
她顿时间,面都红粉了,“你这样,我倒是想发脾气,都不忍了。”
哪个会对神姿高洁的圣人发火,她爱死他了,好么!
霍枝又嘀嘀咕咕一个人说了半天,最终出门前,还是把头发包上了。
但野果子她倒是忘了吃,裴枕一颗一颗的擦干净,揣在怀里。等她饿了,想起来吃了,再打算给她,不过先下山的一路,没机会送出去。
“大师傅,你今年贵庚啊?”她转过身来问,没话找话。
裴枕目光微微顿住,“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倒也不是很突然,第一次见到就想知道了,枝枝觉得大师傅好神秘。”霍枝说了自己的年岁,“枝枝,今年十六岁。”
他和她,相差八岁。
裴枕见着她板着手指头,数给他看,从一数到八,心里不知几何,当真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有些大了。偏这女子还笑着问他,“大师傅出家前,家中可有娶妻?”
“不曾。”
霍枝认真思考后,又问,“那大师傅可有纳妾?”
她的眼神,忽闪忽闪,他才恍然大悟,昨夜之事都是他小人行径,经过此事,枝枝在心中对自己有了别的心事。
说这么许多,她都是在勾他?
裴枕声线和煦,凝视着着她,话语生疏几分,“我虽然是俗家弟子,但今后不会娶妻纳妾。”
后山的日子过得清苦,裴枕茹素,吃不得一些荤腥。在那小炉子上煮着小米粥,当做是王爷的早膳,浮云摇着扇子,时刻注意屋内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