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还没开口,二壮他叔笑得打跌:“他家上数三代就一个识字的去年还死了。咋可能是你这个领导家。哎,我说,你是谁家亲戚?”老杜指着杜广元家。二壮他叔下意识问:“杜老二?”杜广元家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看到二壮他叔,面色不渝:“叫我干啥?”“出啥事了?”小河村很大,但也很小,家家户户都认识。五岁大的孩子能都把村里人认得七七八八。突然来了这么一群陌生人,唯一一个熟人还是林伟杰那孙子,村民觉得不好,连走带跑去找村长。老杜走的不急不快,偶尔碰到年迈的人还向人点头示意,导致他到杜广元门口,村长那边的人包括村长都跑来了。老杜的视线从他弟弟身上收回来——杜广元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怂了半辈子,到老还畏畏缩缩,恨不得整个人缩成团,没出息的很。老杜像他爹,打小就长手长脚,十八岁就长得人高马大。杜广元像他娘,年轻那会儿没到一米七,年龄上去,他又常年立不起来,伸不开腰,现在看起来顶多一米六的样子。这么怂的货老杜都不想认,就把视线转向问话的人,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一丝熟悉,“大坨?”陌生又熟悉的称呼让村长一愣一愣。自打他当上村长,不论同辈弟弟,还是晚辈都管他叫村长或村长大哥。只有长辈还会喊他小名。随着他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村里上了年纪的人一个接一个去世,已经很多年没人喊他“大坨。”村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他二弟接道:“大哥,这人是咱们村出去的。咱们村啥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村长转向他弟,问:“咱们村?”他二弟点头:“他自个说的。林伟杰这小子带来的。”不过他好像不喜欢林伟杰。这点没有证据,二壮他叔决定先不说。村长打量他一番,没有一丝熟悉感:“你是谁家亲戚?”“我是——”“大哥!”一声惊呼,惊得所有人吓了一跳,树上的鸟儿拍打翅膀,地上的蚂蚁抱头鼠窜。老杜没有任何准备也吓一跳,正想转身,双臂被人抓住。“大哥?大哥是你对不对?大哥?!”杜广元急的大喊大叫。村长不禁说:“杜老二,你干啥?赶紧放开!”“放啥?”向来只有人家吼他的杜广元抖起来,“睁大眼睛看看这谁?我大哥,我大哥!”村长睁大眼睛。围观的村民也不由得睁大眼睛。老杜十八岁离家之后就没在众人面前现过身。知道他十八岁之前长什么样的人屈指可数。村长确实见过幼年时期的他,可老杜今年六十六,那是四十八年前的事了。记忆早已变得模糊,哪怕因为杜广元的话看出他眉眼有些熟悉,像极了杜春分,可也不敢认。林伟杰点头道:“他确实是我姑父的堂兄。”“堂兄?”杜广元转向他。陪老杜过来的那些人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没认出来?这人什么脑子?难怪跟杜春分离婚,找个小小区长的闺女。杜广元奇怪:“啥堂兄?”林伟杰看向老杜:“首——”“你瞎说啥?这是我大哥!我那些堂兄坟头上早长草了。”杜广元大声说。林伟杰惊得张了张口:“亲哥?”“废话!”林伟杰不禁问:“你不就两兄弟?姑父,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大哥?”“他就两兄弟。”林香兰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杜广元,别乱认兄弟,赶紧把人放开。”杜广元急了:“我认你奶奶个腿!这就是大哥!大哥,你真没死?你啥时候来的?大哥,你这些年——”“你能闭嘴吗?”杜广元倏然住口。这下倒让众人摸不着头脑。林伟杰诧异,这位首长居然真是姑父的哥。林香兰忍不住打量老杜,杜广元有几个大哥?村长等人互相看了看,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人到齐了,可以一块算了,老杜也懒得卖关子,他还得给爹娘烧纸报平安。“老二,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杜广元下意识说:“咋可能!”老杜轻笑:“怎么不可能?”朝身侧的房屋看去,“你这房子搁城里算不上好,但现在在村里也是出挑。这房子谁给你盖的?”老杜的父母是农民,虽然老杜的爹会打猎,能补贴家用,但那老爷子心气高,两个儿子都送去学堂。束脩贵,勒紧了裤腰带也很勉强,所以家里压根没余钱。老杜在常申凯手下当官,俸禄高,他的上线又说那是他辛苦钱,不需要上缴。老杜就把这些钱偷偷送给爹娘。杜春分回来之后,老杜又偷偷回来几次,主要也是送钱。他不能伺候父母照顾闺女,不能再让他们吃了上顿没下顿。老杜又转向林香兰,“你这个媳妇谁出钱娶的?”杜广元讷讷道:“大哥……”老杜:“爹娘用我的钱给你娶媳妇,给你盖房子,你是怎么对待我闺女的?”杜广元不由得松手。林伟杰听糊涂了,怎么又冒出个闺女:“您闺女是?”这房子不是他那个干游击队,死了几十年的老丈人攒的家底吗。老杜笑着说:“杜春分。你前妻,我亲闺女。”林伟杰的身体往后一踉跄,整个人呆成二傻子。村长不敢置信,张口结舌:“大大郎——你你你是大郎哥?大郎哥,你回来了?!”第115章 二叔挨揍老杜眼前一黑,很想晕过去。杜二壮个小辈不知道他大名乳名就算了,毕竟他离家那会儿二壮他爹还是个半大小子,他娘还是个女娃娃。这杜大坨跟他打小一块长大,半个世纪前还随他上几天私塾,怎么也管他叫杜大郎。老杜道:“我不叫大郎。”村长又糊涂了,春分不就一个爹吗?这难不成是春分的干爹。杜广元急了:“大哥,你不是我大哥谁是?”老杜没好气地问:“你大哥叫杜大郎?”杜广元下意识想说,是呀。忽然想到他大哥不论大名还是小名都不叫大郎。村长恍然大悟,他说不叫大郎,不是说不是春分的爹,“大郎哥有所不知,你当年跟游击队走后,春分和叔婶怕那些特务找到咱们村,就给你立个衣冠冢,对外说你死了。没敢用真名。我呢,就告诉大家伙儿,春分的爹叫杜大郎,只有这一个名字。”老杜心说,我谢谢你!二壮他叔附和:“是的。大郎哥,咱们说了几十年说习惯了,不是真把你的名忘了。别生气。”陪他过来的那些人恍然大悟,他们就说领导的乳名不可能这么随便。得亏老杜不会读心术,否则即便他很不喜欢“大郎”这个称呼,也得告诉这些人,名字跟职位没关系。老杜问:“这么说你还记得我大名叫什么?”二壮他叔被问住了。对于农村人而言大名等于学名。谁在村里喊学名啊。那不生分了吗。老杜离家近半个世纪,那时候二壮他叔才七八岁,俩人很少一块玩儿,跟他不熟更不可能特意记他大名。杜广元终于找到机会:“大哥,我知道!”“这话你好意思说?”老杜问。众人顿时忍俊不禁。林伟杰悄悄后退再往后退。老杜眼角余光瞥到,暗骂一声蠢货。所有人都不动,就没发现他一个人动多明显吗。“林伟杰,哪儿去?”老杜悠悠地问。林伟杰猛然定住。二壮他叔回头看去,林伟杰满脸惧意,“现在知道怕了?想跑?晚了!”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以前杜春分只是厨师,村里人不敢替她出头,怕被区长一家报复。官大一级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