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辛苦,跟同龄的城里人比起来都显老。更别说老杜这个身居高位,近几年生活滋润的人。人家其实比他小近十岁。他离家远走,人家还是小娃娃。林伟杰认识他:“这位是村长的弟弟。”那人听着这声音耳熟,上下打量他,这男人是偷人了,还是偷鸡摸狗了,被人打成这样,“你是?”老杜道:“这位是林香兰的娘家侄子林伟杰。”杜春分给二壮找个好干娘和干爹,二壮又找个城里老婆,一跃变成城里人。他们这一大家子都被村里人高看一眼。所以不论男女老少都很感激杜春分。二壮他叔一听此话,扬起羊鞭:“好你个林伟杰,还敢来!”老杜后退,警卫员又把他往后拉一步。二壮他叔原本不过吓唬吓唬林伟杰,一见他身后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同事之情比水晶玻璃还脆弱,顿时不怕了。有杜春分的旅长丈夫撑腰,他不把林伟杰打死打残,没人敢要他的命。大不了被关几天。到了牢里还能给家里省点口粮。啪!林伟杰的手臂火辣辣疼。自打村里原先那几个牧羊放牛的病的病死的死,放羊的活儿就归二壮他叔。说起来有三年了。二壮他叔这三年别的没长进,这个鞭子可使的不错。二壮他叔不解气:“打死你个陈世美!”接下去又是一鞭子。林伟杰不会武功,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去挡。这一鞭子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又打在他另一只胳膊上。市领导和老杜的下属们替他痛的吸气,却没人敢出面阻止。老杜的下属没鼓掌吆喝已是仁慈。市领导都做好老杜把他弄个半残的准备,现在只是几鞭子,自然觉得还不到劝的时候。跟二壮他叔一起放羊的人反应过来,纷纷叫住他。二壮他叔装没听见,又朝他身上甩。几人赶紧拉住,林伟杰再混账他现在也是西城区二把手啊。二壮他叔被人扯开,老杜走上前来。林伟杰立即要哭不哭地说:“首长,我的胳膊好像断了。”他倒是想大骂对方是刁民,让人立即把他抓起来。但他还没弄老杜认不认识二壮的叔,不敢贸然行动。老杜捏一下那鞭痕:“这里?”林伟杰惊呼:“痛,痛,首长,请松手。”老杜手上用力,笑吟吟问:“痛吗?我怎么没感觉到。”第114章 兄弟见面二壮他叔等人互相看了看,情况好像不大对头。这人不是林伟杰的同事?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故意的啊。难不成是他仇人。几个乡下老头想不通,只能朝他身后那群人看去。那群人分两拨。从宁阳过来的那群人忍笑忍的脸通红。滨海市陪同人员别过脸去没眼看。这一幕让几个老头愈发糊涂,他们这都咋了。几人相视一眼,摸不着头脑,索性转向林伟杰。老杜松手。林伟杰终于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首长,我胳膊痛,不是您。”老杜恍然大悟,“说你自己啊。你说痛痛首长,我还以为你说我。”林伟杰用着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他一下,这个省城来的高官莫不是老糊涂了。再想想他的年龄,他姑父的堂兄,不是没有可能。即便脑袋没糊涂,耳朵也早该不灵清了。“是我没说清。”二壮他叔等人又互相看了看,能让林伟杰这么说自己的人可不多。这个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小老头是谁呀。不待几人开口询问,林伟杰问道:“首长,这人怎么办?”老杜佯装糊涂,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什么怎么办?”“首长,我是政府官员,他当着您的面打我,无异于不给您面子。”林伟杰其实很想说更直白点,然而在一切没弄清楚之前他只能这样说。此话一出,陪同人员就忍不住为他祈祷,还是打轻了,伤疤还没好就开始报复。二壮他叔不由得紧张起来。打当官的还是这辈子头一次。老杜笑了:“他是长辈,打你几下又能怎么着。再说了,他看起来也是老实本分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你吧?”二壮他叔心头一松,立即说:“青天大老爷明鉴。这人该打。这人在以前就是陈世美。”“陈世美?”老杜佯装不知。二壮他叔立即说:“对。青天大老爷,你应该叫人把他抓起来砍了。”“砍了?”老杜佯装惊讶。其他人跟着附和:“对。你没看过铡美案?”老杜点头:“看过。”二壮他叔说:“那你还不赶紧让人把他抓起来?”老杜的第一反应是看林伟杰。林伟杰无语又愤怒:“首长,别听他们胡说。”对二壮他叔道:“你那是哪年老黄历?我看十年革命还是革轻了。一结束封建糟粕又出来。像你这种人,当初就该要你的命!”“我还没要你的命,你还要我的命?”二壮他叔扬起羊鞭,啪啪两下舞的干净利落,打的林伟杰跳脚。林伟杰慌慌张张朝老杜身后躲去。先前警卫员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那是知道他没危险,现在可是丝毫不让,还把他往前推一把,怒斥:“干什么你?”抬手把他首长拉到身后。林伟杰往前一趔趄。二壮他叔可不是个傻的,他打林伟杰的时候看着呢。这些人不拉架不劝说,虽然不知道他们跟林伟杰什么关系,想来也不喜欢他。回头到了公安局,估计也不会帮林伟杰作证。机会难得,二壮他叔立马又朝他身上抽去。他手太快,跟他一起的几人将将反应过来,立马再次拉住他。二壮他叔毕竟不年轻了,怕隔着棉衣打的不痛,运足了力气几鞭子就感觉到累,顺势停下来。老杜这次没等林伟杰叫苦叫屈,问道:“林伟杰,你杀人了?”林伟杰到嘴边的话猛然咽回去,迟疑不定地问:“杀人?”老杜颔首:“你不是像陈世美一样要杀人,他至于打你,又让我把你抓起来?”“不不,没有。”林伟杰顾不上肉疼,赶紧为自己解释,“真没有。我和陈世美那畜生可不一样。我前妻杜春分自己要离的婚。我怕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辛苦,还给她,给她五百块钱!”本想说一千,到嘴边觉得为了这点便宜糊弄首长不值得。老杜转向二壮他叔:“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放屁!”二壮他叔大骂,“首长你不知道,他家以前穷的,那家伙,要啥没啥。一个窝头一家八九口人分着吃。要不是春分,六零年代他家得饿死一半。“这个混账东西,日子一好过就要跟春分离婚。他还倒打一耙,对外说春分生不出儿子。结果离他娘的没三天,这个狗日的就跟当时区长的闺女好上了。”林伟杰吓得转向老杜,见他若有所思,半信半疑的样子,赶紧解释:“首长,您千万不能听他的,他是——他家得了杜春分的好处才这么说。”老杜:“这么说是他诬赖你?”林伟杰点头,“对!他侄子二壮就是杜春分的徒弟,两家关系好的跟一家人似的。比跟你们这些旁亲,还有她亲叔叔都亲。”“旁亲?”二壮他叔不由地打量老杜,深深地怀疑,“你也是我们小河村人?”林伟杰觉得自己终于占了上风,“当然!”老杜没容他说说下去:“先回村!”“对,先回村!”林伟杰很是得意的瞥一眼二壮他叔,仿佛在说,等回到村里你就死定了。然而配上他五彩缤纷的脸,二壮他叔只觉得替他磕碜的慌。可他也心慌,小河村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里面穿中山装,外面披着黑色长款大衣,梳着大背头,大领导般的人物。看起来比邵耀宗邵旅长还厉害。二壮他叔想到邵旅长手里有枪,有枪不怕没枪的,顿时又不怕了,跟其他同伴相视一眼,赶着牛羊,道:“我就看看你是谁家亲戚。”林伟杰前面引路,陪同人员紧随其后,二壮他叔等人赶着牛呀羊啊在最后面。田间有麦苗,牧羊放牛的时候需要人看一下。到了村头除了荒草和吐出新蕊的树木啥也没有,不用担心,二壮他叔就把鞭子给村里其他人,大步跟过去。拜多年革命所赐,无心发展经济,小河村和二十年前没两样。真要说,那就是房屋更旧了。老杜沿着村中央的主干道走到一半,他家的房子便近在咫尺。林伟杰之前说过,小河村家家户户都有点亲戚关系。杜广元东边是万大娘,跟杜家关系近,西边邻居论起来关系也不远。林伟杰跟万大娘熟悉,那些年这一家子没少找杜春分借粮票,穷的不能再穷,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亲戚。林伟杰先入为主,指着杜广元西边那户:“我去敲门。”老杜问:“敲什么门?”林伟杰想也没想就问:“那不是首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