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给邵耀宗一个瓶盖,邵耀宗挑几个大土豆刮皮。杜春分烧好菜,让爷几个先吃,她把土豆切成片,又切一点五花肉,给她爹炒一份土豆片炒肉。小毛蛋闻到香味忍不住抿嘴。杜春分解释:“毛蛋,不是阿姨不给你吃。你的肠胃弱,突然吃这些极有可能拉肚子。你要想吃,回头跟你妈说,每次吃一点点,一点点加,等你的肠胃习惯了就可以吃了。”王金氏来喊孙子吃饭,到院里听到这些疾走几步,“小杜,我回去就跟他妈说。毛蛋,走了,吃好饭跟姐姐一块上学。”小不点听到最后一句朝她跑去。王金氏赶忙扶着他,“小祖宗,你悠着点。咦,脸咋这么红?是不是病了?”杜春分:“刚才甜儿她们几个活动手脚,毛蛋看着有趣也跟着动几下。婶子,摸摸他里面的衣服湿了没。”小孩身子骨虚,只是动几下,身上就有点黏,“没有,不用换。”给小孩整理衣服帽子,“走吧。”他们回家吃饭了,甜儿吃不下去,眼巴巴看着锅里的菜。杜春分盛出来,转身之际正好对上她的视线:“这是给你爷爷准备的。”杜局伸手。杜春分下意识给他。杜局拨出来一半,又夹一点油渣炖白菜放进去,“吃吧。”四姐妹不敢,先看看杜春分。杜春分微微颔首,这才敢伸筷子。甜儿叹息:“真好吃。”看到碗里的小米粥,“娘,回头买点红薯吧。这小米粥我都喝腻了。”“你之前不是说红薯吃腻了?”甜儿确实吃腻了。偶尔吃一次很好吃。可架不住天天吃,连吃一个月啊。早几天别说吃,甜儿看见红薯就够。以前不想吃杂面窝头,现在跟小米粥比起来,甜儿宁愿吃窝头。心里这样想,甜儿就把小米粥推给她娘:“娘别盛了。我的给你,我还没喝。”杜春分:“你喝啥?”甜儿宁愿喝白开水,“娘,啥时候再做一次白米饭啊?”杜局想开口,杜春分看他一下。杜局立马闭嘴。小美本打算找爷爷,见爷爷跟她爹一样怂,失望地叹了口气。杜局笑道:“不是爷爷不想帮你们,我这个月的定量用完了。”那这就没办法啦。小美只能寄希望于她娘。杜春分:“周末吧。”说起这个,忽然想到一件事,“甜儿,我听毛蛋的奶奶说,这边学校食堂吃饭也是用饭票。回头你们自己换饭票行吗?”甜儿点头:“可以啊。我都这么大了。”杜春分兜里正好有钱,给她五块钱,“这边有专门卖票的。学生多,要做的菜也多,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可能还得在厨房炒菜。你们想吃啥自己买。”“知道啦。”甜儿无奈地看一眼她娘。杜春分怕她们突然到了陌生环境不适应,“有事就去后厨找我。”甜儿点一下头,不想再开口说话。小美不禁问:“那毛蛋咋办?”“他咋了?”杜春分问出口明白,那孩子喜欢跟甜儿玩,甜儿去食堂吃饭,毛蛋肯定也得跟过去,“我回头问问他奶奶。他妈中午不回来,估计也是在食堂吃。”哪儿的油和肉都不富裕,食堂的饭菜肯定很清淡。不是特别硬的菜,毛蛋估计都能吃。饭毕,杜春分带着孩子出来,王金氏也牵着毛蛋出来。杜局走后,两家人就送孩子去学校。路上,杜春分把甜儿她们中午得在学校吃的事告诉王金氏。以往中午,王金氏和毛蛋随便吃点,比如煮点小米粥,煮点大米粥,再给毛蛋煮个鸡蛋。她现在虽然陪读,但中午时间多,王金氏也打算这么做。孙瑾怕她太辛苦,再把老太太累病了,就让她先带毛蛋去食堂试试。以前不敢让毛蛋接触外人,是以为他胆小怯弱。现在知道儿子只是身子骨虚,不是傻,更不是心理脆弱,那些怕外人吓着他的担忧就没了。小孩一听到中午跟甜儿去食堂,就冲王金氏伸手。王金氏不明所以。小孩睁大眼眼睛看着她。王金氏:“不是我笨。我再聪明,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你要啥。”“饭票。”小孩说出他刚刚听到的新词。王金氏笑了:“看来你是一点不笨。甜儿刚说放学跑快点换饭票,你就知道了。”杜春分想到王金氏说过,食堂早上也卖饭,“甜儿,食堂有人,你们现在就跟毛蛋把饭票换好,回头中午直接过去吃。”甜儿想想,还是她娘想的周到。小不点立马拽着王金氏跟上甜儿。王金氏见他这样高兴的想笑,虽然比以前会气人,但也比以前有人气。杜春分不能管着孩子一辈子,早晚都得放手。所以到食堂,几个孩子找卖票的,她直奔后厨。然而到厨房门口被拦下,“厨房重地,外人不能进去。”杜春分很是意外,她只听说过军事重地。厨房重地还是头一次。随后想想也能理解。这个部队的孩子,父母职位最低的恐怕也是副团级别。最高的极有可能是战区首长的孙子。这些人每天忙得孩子长高长胖都不知道,身为后勤人员,确实应该给他们照顾好。杜春分:“我是杜春分。”“不管你谁都不能进。”那人脱口而出。杜春分挑眉,难不成有特务进去过。否则没法解释他怎么想也没想就说出来。“你说你是谁?”杜春分循声看去,一个带着厨师帽的男人,有四十来岁。瞧着他的身板很直,极有可能是炊事班退下来的。“杜春分!”拦住她的人这次听清楚了,“这个名字——”转向那个男人:“老班长,我怎么好像,觉得有点耳熟?”那人四十来岁的男人以前确实是炊事班班长,“你不耳熟才怪。这位就是新来的厨师。昨天通知咱们的电话还是你接的。”那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惊讶:“你?”上下打量一番她,顶多三十岁,还那么漂亮,“你不是文工团的啊?”杜春分想笑:“你这样说,我也不会谢谢你。”“快请进,请进。我叫徐广富。这位是我们老班长汪振东。除了我们还有五个。两个买菜去了,还有三个在前面。算上你,六个人。”杜春分:“除了我都是男人?”徐广富点头:“这活起早贪黑,女人干——”看到杜春分,“大厨不一样。”杜春分懒得跟比她小十来岁的小崽子计较,“那我做什么?”“您会做什么?”徐广富下意识问。杜春分:“听实话?”“假话又怎么说?”杜春分不由得多看他一眼。老班长汪振东解释:“这小子天津卫的,嘴特贫。一个人一台戏。别理他。”杜春分:“假话是还行。真话是你们买的菜我都会做。”汪振东不由得打量她,这是继贫嘴大王之后,又来个吹牛大王吗。杜春分看向他:“不信?中午做啥?”对方不是阶级敌人,汪振东实话实说:“做鱼。鱼是黑鱼。再来个豆腐,再来俩素菜。素菜是白菜和萝卜。”说着话不由得朝角落里看去。杜春分看过去,那边有个烤炉,炉子边堆了一堆白菜和萝卜,得有上千斤。她有种预感,汪振东所说的鱼若只有二十斤,那两个素菜得两百斤。荤菜要是跟素菜差不多,他没必要准备这么多萝卜和白菜。初来乍到,杜春分觉得得先弄清具体情况再行动,“那俩人是去买鱼和豆腐?”徐广富接道:“对的。”杜春分往四周看了看,很多东西都用麻袋装着,看不见里面是啥:“主食呢?”徐广富没听懂。杜春分:“吃米吃面还是吃别的?”徐广富明白:“蒸土豆蒸红薯或蒸窝头。”杜春分莫名想笑,果然“地主家也没余粮”——跟边防师情况一样。她在那边干了七年,除了偶尔买的挂面,学生就没吃过精米白面。杜春分有心露一手,问道:“土豆在哪儿?”徐广富指着大麻袋。杜春分打开一看大大小小都有。犹豫片刻,她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