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咋知道嘛。”甜儿奶声奶气的说出理直气壮地话。邵耀宗顿时又想笑:“甜儿聪明。”小美和平平、安安转向他,只有甜儿聪明吗?邵耀宗把仨闺女挨个夸一遍,夸的小孩满脸笑意,不由得庆幸只有四个孩子。像人家五个六个乃至七个可怎么活啊。一人一句也能吵得他魂归故里。话又说回来,邵耀宗这几十年听多了“孩子还小,懂什么?”的话,潜在意识认为平平和安安还小,不记事,过两年把他爹娘忘了就好了。杜春分告诉他难。邵耀宗其实还存着时间能抚平一切的侥幸心理。年前年后这几个月,平平和安安脸上的笑容多了,也敢说不。邵耀宗估计顶多半年,她俩就会忘记过去。然而刚刚平平的那句话让邵耀宗意识到忘了他爹娘是黑是白,也忘不了他爹娘给孩子留下的不好的感觉。除非从今往后她俩一直无忧无虑。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对孩子都将是二次伤害。浓香的小肠卷入口味同嚼蜡。邵耀宗囫囵吞枣地吃完剩下的饭,跟杜春分朝压水井走去。杜春分刷锅洗碗,邵耀宗压水,再跟她说些事。可他一想要说的内容,仿佛向自个脸上扇巴掌,还是左一巴掌右一巴掌。邵耀宗犹豫了。杜春分说两句“压水”没人答应,抬头一看,邵耀宗欲言又止,神不附体。蹲在地上够不着他的手,杜春分朝他小腿上拍一下。邵耀宗惊醒。杜春分:“嘛呢?压水我再冲一下。”邵耀宗忙压水。杜春分去厨房,他又跟去厨房,比平平和安安还黏人。“你咋又开始磨叽?”邵耀宗张了张口,“……不是我磨叽。”“我磨叽?”邵耀宗噎了一下。杜春分:“天黑了,你啥时候出发?”天黑下来司机来接他。邵耀宗意识到时间不多,又不好自打脸,索性说:“平平的话我没想到。若是以后必须得回去,你我回去,请姜玲和婶子帮忙照看几天。你看,行吗?”杜春分很意外,终于认清他爹娘的真面目。邵耀宗被她看得很不安,试探着问:“我自己回去?”杜春分真的真的不想挤兑他:“你自己回去能被吃得连渣都不剩。”邵耀宗想为自己辩解,可他想到他爹娘这些年是怎么哄骗他的,顿时迟疑下来。杜春分:“这事还早。我爹娘和师傅不在了。张大姐、李大哥和二壮有自己的亲人,不用我操心。我回不回去都行。你的理由现成的,部队不放人。过个两三年,她们几个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过两年她们才六岁。”杜春分道:“虚岁七岁。我七岁就会做饭了。我烧土灶,咱家烧炉子。炉子灭了,东边有廖政委,西边有蔡副营长,都能帮一把。你当务之急是把梁冰,不,沈雪的情况查清楚。”邵耀宗闻言又有新的担忧,特务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被杜春分打一巴掌,倘若真是特务,以特务的秉性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你的那些刀呢?”杜春分下意识问:“啥刀?”“有次杀鱼你拿出一个小的布夹,里面很多刀,有大有小。放哪儿了?”杜春分想一下,打开厨房,在最里面。邵耀宗找出两把明晃晃的小刀:“一把放床尾,一把放枕头下面。”顿了顿,“别让甜儿看到。”杜春分明白,“怕她报复?邵耀宗,这里是部队!”“没听说过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杜春分听说过,换成她也会这么干。可是知道这事的人算上她才四个,能泄露到哪儿去。“你怀疑那个六十一?”邵耀宗微微摇头,“战区司令部就在宁阳,宁阳的公安局长很重要,他绝对没问题。你我此时此刻谈论梁冰,梁冰和一团长可能也在聊你。”杜春分想起梁冰面对她时,脱口而出的陆拾遗。“因为陆拾遗?”邵耀宗点头:“你打她,她想到的不是别人,甚至不是女人,而是在敌营工作过的陆拾遗。你不觉得奇怪?”杜春分想不通啊。她认识的人里面就没有姓陆的。“那个陆拾遗是化名,他现在公安局工作,不可能再用化名。他本名叫什么?”邵耀宗:“没说。师长可能知道。”看向杜春分,“教你武功的那个厨子?”杜春分摇了摇头:“不是。对不上。陆拾遗潜入敌营的时候,他还在饭店帮我师傅切菜烧火。”不会是她那个杀千刀的爹吧。不可能!那个倒霉催的还活着,她爷她奶先后去世的时候,他白天不能现身,晚上也可以回来看看。肯定死的连渣都不剩了。杜春分:“师长有没有说那个陆拾遗多大年龄,多高,有没有结婚之类的?”邵耀宗一想到杜春分一人护着四个孩子,心里总不踏实,就把他知道的全告诉杜春分,看看是不是她认识的人。“大高个,小白脸?”杜春分皱眉,“太笼统。是大胖子,还是跟你这么瘦?”邵耀宗:“像他那种风里来雨里去,费脑子又耗体力的工作也吃不胖吧?”杜春分心说,那也分人。她爹就是一大胖子。不像干革命的,反而像地主老财。说不定就被光头策反,滚去那个岛上享福去了。否则不可能这些年音信全无。杜春分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顿时不敢再继续下去。有这么一个爹,她以后还咋理直气壮地收拾陈月娥和梁冰啊。杜春分:“先不——”门外传来敲门声。杜春分赶忙把话咽回去。邵耀宗拎着行李。杜春分想到什么,拉住他的手臂。邵耀宗转过身,心头暗喜,“怎么了?”不动声色地问。杜春分朝西边努努嘴:“蔡营长知道不?”邵耀宗楞了一下,失望地险些失态,瓮声道:“不知道。师长和政委会解释。”“那你小心点。”邵耀宗不由地露出一丝笑意,“你,也保重。我尽量早点回来。”然而到了机场,邵耀宗就知道此行快不了。陆拾遗在电话中提议查“沈雪”。他们这边除了知道沈雪长得跟梁冰一模一样,其他一概不知。邵耀宗收拾行李的时候,陆拾遗也没闲着,查沈雪的资料。邵耀宗抵达机场,陆拾遗派过去的人把资料给他,同时还有一张机票——飞往西南的机票。西南多山,邵耀宗下了飞机,前往当地公安局调沈雪老家的资料。即使有公安局送他,车也只能送一段,需要的路得步行。邵耀宗离家五天,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他辛苦,杜春分也不轻松。邵耀宗的爹娘不省事,二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摔断腿拍电报让邵耀宗回去这种事,那老两口干得出。陈月娥一看到杜春分就窃笑。杜春分不会读心术,也知道那女人心里咋想的,让你打我男人,让你打梁冰,糟报应了吧?活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整天跟蠢货打交道,她早晚也得变得跟蠢货一样。杜春分装没看见。可要是不反击,也不是她杜春分。不是想上食堂上班吗?不是羡慕食堂吃的好吗?羡慕死她!开学后的第一个周五,杜春分带着孩子早早到校。李慕珍等人体谅她照顾四个孩子不容易,让杜春分坐着指挥。邵耀宗一走,洗衣服刷鞋,做饭刷锅洗碗,给孩子洗脸洗脚洗头都归她,确实不轻松。杜春分就让几人磨豆浆,和面洗面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