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凤仪上午得上班,想到蔡母一直在家:“婶子,小杜做的什么这么香?”“可能是小肠。她跟梁冰打架那天说过几天做。”蔡母到门口,发现门没关直接进去。江凤仪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瞅着她三两步到厨房门口,微微叹了口气,放下手跟上去。杜春分料到蔡母会过来,便说:“婶子,明天学校就开学了,这卤汤我用不着,您要不要?要的话我回头倒出来。”蔡母忙说:“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道:“我跟小江一人一半吧。”杜春分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江凤仪听得一清二楚,道:“我就不用了。”蔡母转向她,看到江凤仪脚上的皮棉鞋,想到人家是城里人,以前在文工团,很讲究,肯定不想要别人用过的东西。“小江,卤汁跟别的东西不一样。老卤你听说过吧?就是这卤过东西的水。”江凤仪当然知道老卤,只是一时没想起来,“那给我一点?可我该怎么用?”杜春分:“加点水,再加点大料就行了。比你蒸窝头简单。”江凤仪不要是不好意思,听她把话说到这份上,笑着说:“那行吧。”“现在不能给你。我刚卤好,还得在卤汁里泡半天。”蔡母和江凤仪头一次听说还得泡,异口同声问:“这么麻烦?”“要不然咋卖的比自家做的好吃?就是因为人家花功夫。”杜春分笑道。江凤仪受教:“再跟你做两年邻居,我也能当大厨。”眼角余光注意到邵耀宗回来,“你们吃饭吧。”杜春分把钢筋锅盖上,做鱼头炖豆腐,主食还是窝头。邵家前几天天天吃糟鱼和萝卜干,吃的甜儿很想砸锅摔碗。杜春分扬言不吃完别想吃别的。几个小孩很清楚家里的事娘说了算,爹的话还没她们的话好使,以至于想吐也得往肚子里咽。今天终于换鲜鱼,甜儿和小美高兴的载歌载舞。平平和安安兴奋地搬板凳拉桌子,还要帮忙拿筷子和碗。邵耀宗见四个孩子忙得跟小蜜蜂一样,哭笑不得:“看你把她们憋的。”杜春分:“要吃啥做啥,以后要上天,你也送她们上天?孩子可以惯,不能没规矩。你看着她们吃啊。我累半天,得先吃点垫垫。”邵耀宗很想说,谁不是累半天。杜春分喝几口鱼汤,胃暖暖的,脑袋也精神了。“那个六十一还没消息?”邵耀宗这几天晚上睡在值班室,怕一团长和梁冰因为杜春分的那一巴掌搞兵变,哪有心思关心别的。“我下午去——我吃过饭就去师长家。”师长和政委这几天忙着换防,还得背着一团搞,也把这事给疏忽了。主要还是一天忙到晚,两天忙到黑,不知不自觉几天过去了。师长家有电话,便用他家电话打给老领导。也是巧了,对方正准备打去他办公室。师长闻言忙问:“是不是有消息了?”“这个消息,比大冬天野猪下山还诡异。六十一认识的女人不少,唯独没有姓梁的。更别说给她一巴掌。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师长不禁问:“那个六十一……?”“他有问题,宁阳早乱了。”战区司令部就在宁阳。但军区一把手年近六十,跟六十一的年龄对不上。不是一把手的话,他的老领导不至于现在才知道他还有个代号。“乱”字说明他权力不小。师长想了想:“公安的人?”“是的。”师长再一想他去出差,没人知道他行踪,“局长?”电话那端又“嗯”一声。师长头疼,这个级别他可使唤不动。他们身为驻防军官,这不年不节不是大阅兵也不是演习的时候,没理由去战区总部啊。更别说把一团长和梁冰同时糊弄过去。师长思考再三,“我这里有一部传真机,现在就把她的照片传过去?”“你传给他。”师长挂上电话转向邵耀宗:“会用传真机吧?”那玩意太高端,师长搞不定。邵耀宗:“以前给老首长当警卫员的时候帮他传过文件。”师长:“那就行了。去我办公室。”那边问到号码就打师长办公室电话。师长把号码记下来就让邵耀宗赶紧传。传过去师长不放心,又立即打给陆拾遗。陆拾遗看到一寸的黑白照片感到非常震惊,“你说这个女人叫什么?”师长连忙回答:“梁冰。”“我不认识梁冰。但我见过这个女人,她叫沈雪。”师长不禁问:“一个冰一个雪,是不是同一个人?”梁冰的照片是从档案里找的。邵耀宗传照片的时候连同她的资料一起传过去。陆拾遗看了看梁冰的资料,其中一年沈雪在南,梁冰在北方活动:“除非她有分身。”师长的第一反应是看邵耀宗。随后摇了摇头,像梁冰这样的情报人员,如果有双胞胎姐妹,即便不记录在案,也会被有关部门保护起来。不可能到敌人那边。师长问:“我们应该从哪方面入手?梁冰的家人?”陆拾遗思考片刻,“她敢用梁冰的身份,查梁家人估计查不出什么。查沈雪。沈雪在我这里是个死人。没人会一直盯着一个死人。”师长:“冒昧问一句,梁冰是不是也以为您?”“是的。不过我是假的,她是真的。”师长张了张口,听到最后一句,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我希望您能来一趟。”“她现在是梁冰!”师长明白,挂断电话,看着政委和邵耀宗一脸期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活见鬼了!”政委实在忍不住:“究竟怎么回事?”师长揉揉眼睛,努力保持清醒,“梁冰和那个被陆拾遗打了一巴掌的沈雪长得一模一样。”政委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邵耀宗:“她是沈雪还是梁冰?”师长微微摇头:“不知道。陆拾遗见过其中一人的尸体。干他们那一行的小心谨慎。陆拾遗的语气那么笃定,保不齐在对方脑袋上补了一枪。”赵政委不禁问:“死无对证?”停顿一下,“看来只能严刑逼供。”师长反问:“如果她是梁冰,只是听沈雪说陆拾遗打过她呢?”赵政委想笑,哪有那么巧的事。邵耀宗忍不住说:“政委,梁冰不怕你逼供。”赵政委想到梁冰的左手,据说是严刑逼供弄废的。邵耀宗接着说:“两党合作了好几年。两党的人打过照面,一起合作过很正常。”师长赞同:“功德林里面可有不少咱们的将军的朋友同学。他们之间可能比梁冰还了解沈雪。”赵政委霍然起身:“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怎么查?我们又没干过那种工作。”师长:“人在部队,只能我们自查。再说了,梁冰和一团长有问题也是交给军事法庭。陆拾遗是公安,也不适合插手此事。”赵政委不禁踱步,瞥到邵耀宗,眼睛一亮,“邵营长,今年的探亲假还没用吧?”邵耀宗愣住。随后意识到他话里有话,赶忙说:“我不合适。”师长:“没有人比你更合适。”邵耀宗道:“我真不合适。”师长板起脸:“邵耀宗,你是jūn_rén !”邵耀宗当然没有忘记,jūn_rén 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赵政委:“你有正当理由?”邵耀宗不想说,一想到有可能发生的事,不得不说:“我爹娘还有钱,我打算等以后他们的钱用完了再给他们。我爹娘不高兴,写信让我寄钱。我回信说暂时真没有。以我爹娘的脾气极有可能过来。”要是到安东,一切好说。部队的车经常去安东拉补给,安东肯定有人知道他们部队在哪儿。万一他爹娘碰到那些人,找到部队,而他正好不在,杜春分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哪应付的过来。师长:“你怕你爹娘找小杜?”邵耀宗点了点头。师长想起一件事,关于部队大门那事。这边深山老林,常年见不到一个外人,实在没必要设个大门。然而梁冰的事让师长意识到常凯申的人无孔不入。师长:“这点你放心。明天,不,今天,我就让工兵连去安东拉水泥砖头。不出三天,南边便会多一道大门。”邵耀宗还有一个担忧:“我爹娘到门口进不来可能更生气。”赵政委:“你爹娘和杜春分同志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