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汇入车流，缓缓驶入拥挤的南市坊门。马车里，曹悍四平八稳地端坐着，阖上眼调整气息。为了方便施展拳脚，他特地穿了一身黑色短褐，头上简单用帻巾束成发髻。这种上衣下裤的服饰多是庶民和行伍的常服，方便长时间劳作和赶路，士族和官员通常只会在家里穿。曹悍倒是不会在意所谓的士庶有别，怎么舒服怎么来，况且他今日可是要上台动手的，穿这一身感觉自己挺有武林高手的气势。武举已经决出二十五名优胜者，加上朝廷特批七人，三十二强的名单新鲜出炉，成为近来神都城最热门的话题。曹悍第一场较量便是今日，对手也是老熟人了，太子翊府左郎将，娄志兴。娄志兴是个典型的官僚子弟，平时没事就喜欢斗鸡遛狗，在街上调戏一下小娘子，口上花花，真正的坏事没干过。为人还算仗义，身为宰相娄师德的长孙，也有足够的家世供他消遣玩乐，所以在神都纨绔圈子里也算一号人物，和程伯献李重俊关系比较好。娄志兴的武功比起程伯献稍有不如，不过得知第一场较量的对手是他，曹悍也并未有什么轻视之心，还是拿出认真态度准备。曹悍闭目调息，车外的喧闹被他自动屏蔽，脑海里盘算着一些计划。从神都苑回来，他算是和李仙蕙相互表明了心迹，但两个人想要真正在一起却不容易，中间还有许多困难要克服。这段时间以来，曹悍想的很清楚。既然和齐丁香的婚事因为圣人的阻拦变得遥遥无期，那么李仙蕙自然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东宫郡主，将来的公主，李显的爱女。这是他与李显关系更进一步的机会。武则天想要主导将李仙蕙嫁给武家子弟，李显在老娘的压迫下自然不敢抗争。不过在曹悍看来，他并非没有机会娶到李仙蕙。武延基武延秀依仗的是身为武氏皇亲的尊崇，而他能依仗的唯有自身。况且两个家伙三翻四次与他为难，鹿宫苑血案背后也有他们的影子，这笔账可一直替他们记着。“武大娘啊武大娘，你究竟还想搞黄我几次婚事？”曹悍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冷笑，齐丁香的事他无可奈何，但这一次他必须要争一争。除了在神都苑时他对李仙蕙的承诺，也关系到将来在纷乱时局里的生死攸关。他必须要将自己和老李家的战场牢牢绑在一块。曹悍睁开眼眸，掀起车帘朝窗外望去，熙攘的街道上人群和车流拥堵不堪，武候们正在疏通道路，吵嚷嘈杂声乱作一片。如今他在神都城小有名气，马球高手的标签让百姓们谈论起马球时，都会顺带着提到他的名字。但这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大的名望和风头。“就从这次武举开始吧，让神都城彻底记住我曹某人的名字。”曹悍默默想着，放下车帘，下巴微微昂起，面无表情努力装出一副大宗师的风范。“噗嗤”一声轻笑将车厢里好不容易聚起的严肃气氛打破，曹悍有些恼火地朝一旁坐着的荷儿瞪眼。“对不起嘛阿郎！”荷儿掩着嘴忍住笑，“可是婢子不明白，为何阿郎从昨日开始就一直是这副模样，怪怪的，有些严肃，不苟言笑，像个学堂里拿着戒尺的老夫子一样。”“小妮子懂什么！”曹悍哼了声，“这就叫做高手风范！沉稳、肃穆、严谨、庄重！说明老爷我对这次武举相当重视！”荷儿眉眼弯弯地笑道：“阿郎在鸿安商号下注两千贯钱买自己获胜，当然得重视！”“俗气！”曹悍挑挑眉头，义正辞严：“老爷下注可不是为了赢钱，而是为了给自己造成一点压力，免得心生懈怠！”荷儿掩嘴哧哧笑着，“阿郎说什么就是什么，婢子不敢多话。”“好了，到地方了，下车。”,曹悍看了眼窗外，马车在武候的指挥下驶到一片停车坪上。三十二强的擂台赛放在北市和南市，这两日坊市里人流量暴增，车马太多，将街道弄得拥挤不堪。金吾卫和市署令商议后，专门划出一片空地来摆放车辆，设置擂台的几处主街都进行管制，成了步行街，想要过去只能走路。本来曹悍拿着金吾卫的令牌可以正常通行，不过街上人实在太多，骑马坐车还不如走路快，索性也将车子停放好。招来一名武候，拿令牌在他面前一晃，作为左金吾司阶，曹悍也算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还是平时见都见不着的那种。给了他百十文钱，请他帮忙看好马车，几名武候殷勤应诺。曹悍只带了荷儿出门，小妮子自然是跟着他。走到人声鼎沸的南市中轴大街上，喧闹的声嚣像一股巨浪迎面撞来，高悬的日头丝毫没有阻碍神都百姓们瞧热闹的兴致。沿街琳琅满目的货摊店铺看得人眼花缭乱，表演杂耍幻术的西域异人，岭南来的傩戏艺人，街上不时迎面走来的辽东胡人、突厥人、吐蕃人，小贩的叫卖声，酒楼乐场里传出的曲乐声调皮的小孩满街乱跑，流连于各种糕点糖果摊子前，大姑娘小妇人穿着半臂襦裙，露出丰腴的胳膊，手里拿一把团扇，嬉笑着漫步走过。只有来到南市，才能最真切的感受到大周的繁盛热闹和包罗万象。曹悍面带微笑左右四顾，十分享受这充满生活气息的悠闲时刻。“新鲜出炉的武举对阵名单！绝对真实有效！只要五十文一份！上面有三十二名应举者的详细介绍！自今日起，万福商号承接后续武举对决详情订制，绝对独家内幕消息，只要三百文！只要三百文，你就能第一时间掌握武举比试的所有情况”一座敞开三间铺面的三层商楼前聚集了大量围观的百姓，一个大嗓门的伙计站在桌子上敲响锣鼓。曹悍拉着荷儿挤进去一看，不由哑然失笑。万福商号竟然将本次武举的信息印刷成册，上面有三十二名应举者的名单和基本情况，甚至还配了一副简陋的肖像图。“阿郎你看！”荷儿惊喜地指着前边，只见几名商号伙计搬出来七块大招牌，一溜地排开摆在路边。“这便是朝廷特批的七猛强者！也是此次武举夺魁的热门人选，每一位都是大有来头”那名口才不错的商行伙计嘶声竭力地大喊着，信誓旦旦地向围观百姓们介绍七猛来历，听得围观人群不时发出惊呼声。曹悍瞟了一圈，在最末尾处找到自己的大幅肖像，别说，画的还真有几分像，最起码比宣传手册上的儿童简笔画好多了。万福商号不愧是神都城的老字号，生意头脑就是灵光。这种宣传营销的法子曹悍派人去找过冯全，本来想建议太平公主麾下的鸿安商号率先搞起，可是冯全听了觉得没搞头，只是按照老法子以商号名义开盘作赌。万福商号的影响力和规模远超鸿安商号，毕竟是正经大商贾开办的，做生意的头脑不一般，懂得充分利用武举这样的盛事来造势宣传。鸿安商号摊子铺的大，多是仗着太平公主的权势在运作，属于半国营性质，离开了官府支持，市场竞争力根本不及民间商行。曹悍有些后悔没有把钱投到万福商号开设的盘口里，怕是要少赚不少。荷儿踮起脚尖努力张望了一会，愤愤不平地道：“他们为何把阿郎的名字排在七人里的最后一位？”曹悍不以为意地笑道：“七人里，我的名头最弱，自然是排在最后。你看啊，李楷固、张景雄、张全忠、骆务整都是从辽东战场厮杀出来的，有战功打底，程伯献早年间就闯出神都小霸王的名号，李承况是朝野公认的宗室高手，他们每一个都比老爷我名气大！”“阿郎在婢子心里才是最厉害的！”荷儿轻咬着唇，仰着头一双眸子泛起光彩。“无妨！比过两场后，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的！”曹悍笑呵呵地捏了捏她的脸蛋。荷儿排队买了一份宣传册子，曹悍翻看两眼，写的还算详细，看看时辰不早了，拉着她挤出人群往比武场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