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洛北立德坊的建安郡王府近日格外热闹,新漆的朱红铜铆大门气派非常,府门前的车马络绎不绝,前来拜访的官员众多,横街之上专门有王府兵丁在维持秩序。一辆金帛包边的豪华辂车在一队铁甲卫士的保护下停在府门前,有眼力见的官员纷纷围拢过来,这可是梁王的车驾。武三思一袭锦袍华冠走下马车,微笑着跟一众官员颔首致意,在两名膀大腰圆的贴身护卫保护下步入郡王府。郡王府属官匆匆赶来迎接。武三思看着前厅里有不少官员进进出出,两侧通向内宅的廊道也有不少官员往来,疑惑地道:“建安王这是在作何?”属官忙带着几分得意揖礼道:“禀梁王,我家王爷吩咐了,凡五品以上三品以下官员来求见的,一律先在前边善福堂候着,按照品级次序,叫到谁谁才能进到后边启宏堂。”“嗯?”武三思皱皱眉,淡淡地道:“五品官员才有资格进这郡王府?门槛倒是比我梁王府还高些。”属官忙讪笑道:“梁王平易近人,朝野谁人不知。”武三思轻挥袖袍,迈步沿着花石小径朝中堂走去,避过那些来来往往的官员。听闻梁王到来,武攸宜和一帮朱紫大员走出正堂迎接。右金吾大将军武懿宗、左羽林卫大将军武攸宁、高平郡王武重规等武氏宗亲,还有几位投靠武党的侍郎俱在其中。“哈哈,梁王兄可算是到了,快快请进!”身穿紫袍头戴金冠的武攸宜红光满面,大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喜庆。武懿宗等人急忙行礼,武三思现在是武家的掌舵人,爵位最高又最得圣人信任,武氏诸王事事以他为首。武三思见礼过后,沉声道:“烦请诸位在此等候,本王与建安王有要事相谈。”“何事非得要在今日说?”武攸宜大咧咧地不以为意。武三思皱皱眉道:“去后宅书房再说。”武攸宜道:“那正好,我也有事要跟梁王兄商量,就去书房吧!诸位暂且在正堂等候,今晚大宴一场不醉不归,小王可是从采仙馆和绿绮阁请来几位淸倌儿,能不能把人带走,就看诸位的本事了!哈哈~~”武懿宗等人大笑,个个眼露yín 光,这两处莺苑的淸倌儿可是抢手货,武攸宜弄来几个花费不少,可不能浪费了。武攸宜引着武三思去到后宅书房,吩咐人送来茶汤,就径直坐到了主位上,手一指请梁王下首落座。武三思没有说什么,在一方软垫上跪坐下来。从前来这建安王府,从来都是武攸宜恭恭敬敬将他请上主位。“梁王兄要跟我商量何事啊?”武攸宜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塞嘴里,神情显得很随意。武三思淡淡地道:“还是你先说吧。”武攸宜擦擦手,将案几上一张纸拿给他,笑道:“天官尚书李迥秀是梁王兄的人,地官又是梁王兄在当家,帮忙安排几个职位应该不是难事吧?”武三思扫过一眼,纸上写了几个名字,他微微思索片刻,便知道这些人现居何职,是何出身。“这些都是你的人?”武三思伸手在几个名字上点了点。武攸宜笑道:“有的之前交好,有的这次送了贺仪,不好得推辞,梁王兄看着帮忙调动一下。”若是放在以前,武攸宜绝对不会跟武三思开口要官,更没有胆量用这种不带商量的语气跟他说话。武三思觉察到其中的转变,一双鹰眼微微凝起,修剪精致的髯须下,薄唇抿了抿,点点头淡淡地道:“可以。”武攸宜抚掌笑道:“就知道梁王兄不会拒绝!哈哈,小弟先行谢过啦!”“对了,小弟还想调几个隆武堂的好手过来麾下听用,这事不急,改天我亲自过去挑人。”武攸宜吃着荔枝,漫不经心地随口道。武三思没有立刻答应,淡笑道:“你需要人手的话,可以暂时调几个过来听用,只是按照隆武堂定下的规矩,你要人手做何事,须得报与我知晓。”武攸宜吐出荔枝核随手扔一旁,挑着眉梢笑道:“梁王兄这就见外了,你我皆是武氏子孙,按理说隆武堂该由我们共同掌理。之前魏王在世时,规矩还不是你跟他定下的。,现在魏王去了,隆武堂交由你打理,可不能再说完全由你说了算。毕竟,当初建立隆武堂的时候,我们楚王一脉的几兄弟,也是出力不少。梁王兄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先楚王武士让是武则天的伯父,武周代唐后,追封武氏先祖,武攸宜、武攸暨、武攸宁、武攸止皆是楚王子孙。跟武三思和武承嗣比起来,他们算是武氏的旁支。武三思也听出了武攸宜想插手隆武堂的意思,面上挂着微笑,瞳仁深处却是划过厉芒。思索了片刻,武三思淡笑道:“建安王说的在理,此乃我武氏内部事务,不如改日召集诸位武家王公,齐聚我梁王府,共同商量如何?”武攸宜满意地笑道:“难怪圣人时常夸赞梁王兄识大体顾大局,此提议甚好!”武攸宜眉飞色舞颇为得意,在他看来,梁王这是在向他主动示好。这也是隆武堂权力重新划分的机会,也是他武攸宜此后能跟梁王并驾齐驱成为武氏掌舵人的契机。“哦,梁王兄找我何事,可以说了。”武三思稍作沉吟,看着他道:“最近神都坊市之间有些流言传出,不知你可曾听见?”武攸宜笑脸一僵,旋即嗤笑道:“听说了,不就是有传闻说,辽东战事如何如何,都是些无稽之谈,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看看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武三思看似柔和的目光实则带着几分审视,“辽东战事,除了军报上记载的,可还有隐情?”“梁王兄这是何意?”武攸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拍案跳起,脸色涨红,忿忿不平地道:“你难道相信坊间谣言?还是根本不相信我武攸宜能够领军战胜契丹人?”武三思微笑,示意他稍安勿躁,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你还是老实说出来,有何难处,可以与我商量。”“没有!我没有任何要说的!”武攸宜有几分恼火,一挥袖袍,“上报朝廷的就是事实!”武三思淡淡道:“你和大贺娑固的协定放在哪里?”武攸宜睁大眼脱口而出:“你如何会知晓?”随即他愣了愣,反应过来,恼火不已,怒视武三思道:“我身边有你的人?你派人调查我?”武三思古井不波的眼眸看着他:“纸包不住火,你还是尽早说出,将内情详细告知,我会想办法为你遮掩一二。”武攸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噗地一声嗤笑起来。“梁王兄”武攸宜在他案几前坐下,俯身手肘撑在案几上,冷笑连连,“你该不会嫉妒我立下战功,想以此要挟我吧?你害怕武氏里有人跟你平起平坐,害怕圣人扶植其他武氏子弟,分了你的权力!”武三思摇头叹息一声:“你在辽东做的事如果泄露分毫,可知是何后果?”武攸宜冷哼一声站起来,“子虚乌有的事,就不劳梁王兄费心了!辽东一个大胜仗,契丹人归降,圣人高兴,皆大欢喜,有这些就足够了!”“我还要招呼其他贵宾,就不跟梁王兄多言了。如果梁王兄想留下喝一杯,我欢迎之至,如果不想,请自便!”武攸宜拉开书房门,一副送客的样子。武三思神情平静,点点头:“那本王就先告辞了。”“恭送梁王兄!”武攸宜和武懿宗武攸宁几人一起送武三思离开府门,目送他坐上车驾而去。“梁王为何不留下喝一杯?我看他神色似乎不太高兴。”武懿宗摩挲着山羊胡奇怪地问道。“不管他,我们喝我们的!美人们已经来了!”武攸宜冷冷瞥了一眼,招呼众人回府。铁甲护卫开道,梁王车驾行驶在坊外街道上。车厢里,武三思闭着眼,面沉如水。陡然间,他睁开眼眸,眼底迸射鹰一般凶戾目光。“派人去法相寺,把岚儿叫回来。”武三思冷不丁地冷冷说了一句。“是!”车厢外传来回应声,当即就有一名不起眼的随从离开车队消失在过往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