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进安喜门前,还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齐小星鬼使神差地上了李裹儿乘坐的马车,本来是想表达一下关心,没想到李裹儿并不想见到他,朝他大吼大叫,惊动了武延秀。武延秀赶来,怒气冲冲地将他抓下马车,一个冒犯皇亲的罪名就扣过来,还说要抓他去洛阳县衙治罪。几个五大三粗的武家护卫拿刀押着他,齐小星吓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李林甫忙跑去告诉曹悍,曹悍只得一瘸一拐地下了马车,亲自去跟李重润说情。李重润自然不会为难齐小星,让武延秀把人放了。只不过李重润拉着曹悍走到一旁,言辞委婉地表示,让曹悍今后把齐小星看管好,有些不该有的念头,还是尽快掐断为好。曹悍只能苦笑着应下。大家都不是傻子,在黄枫谷时,就能瞧出齐小星整日围着李裹儿转。只不过那时候,他们一家身陷囹圄,也不在乎什么尊卑礼仪,李裹儿玩的开心就好。现在可不同了,少男少女终究长大,身份更是天差地别,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相处。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只有齐小星不明白,也可能是他在装糊涂,还不死心而已。曹悍把他臭骂一顿,让他自己先回旌善坊家中,而后和程伯献率领卫士将李重润等人送回东宫。昨晚的事,也要跟李显当面汇报。李隆基兄妹四人则返回相王府去了。武延基和武延秀往宽政坊的魏王府而去。骑马走在人流熙攘的大街上,武延基阴沉着脸不说话。武延秀靠过去低声道:“大哥,我看李仙蕙和曹悍似乎格外亲密,他们早在房州时就已经结识,李仙蕙那妮子,会不会早就对此人芳心暗许?”武延基冷笑道:“他区区一个七品小官,凭什么敢觊觎太子之女?就算他二人互生情愫,我也势必拿下李仙蕙!我堂堂魏王,他曹悍拿什么与我争?”武延秀笑道:“只要太子和叔父点头,这桩婚事就算成了。管那女人心里喜欢谁,反正她人是大哥的。大哥娶她,是为了将来当驸马,保住我武家的荣华富贵。至于贴心的美人,多得是,大哥想要,美人们能排满天街,任由大哥挑选!”武延基笑了笑,旋即又眯着眼寒声道:“可曹悍此人实在碍眼,他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跟仙蕙打情骂俏?”武延秀阴恻恻地道:“那小子讨女人欢心还真有一套,连太平公主那娘们竟然也对他青眼有加。要是让他和李令月搞在一块,那我武家的颜面往哪放?定王叔那日不痛不痒的敲打一番,也不知那女人会不会收敛些?”武延基的高头大马走在街上,路旁的一个孩童蹿了出来,马匹受惊扬了扬蹄子。那鼻涕小孩的父亲,一个挑扁担的货郎急忙跑上前拉住孩子,不停地鞠躬道歉。武延基俊美的脸温和地笑了笑,轻拍马匹脖颈,双腿一夹继续往前走。那年轻的货郎正待松口气,几个武家护卫如狼似虎地扑上去,揪住货郎一顿暴打。街边传来那鼻涕小孩的嚎啕大哭声。有点眼力见的百姓纷纷避退,再也不敢靠近这两位贵公子。“曹悍此人,最好能让其消失。就算我不喜欢李仙蕙,但也不允许将来的正室王妃,心里装有别的男人。”武延基听着身后悲呛的哭喊声,神情竟然显得很愉悦享受。武延秀想了想,一拍巴掌说道:“张昌义!此人对曹悍可谓恨之入骨,可以利用一番!让他去报复曹悍,激起二张和东宫的矛盾!”武延基稍加思考,嘴角上弧:“不错,是个好主意!回府后我们详细讨论。”“先去梁王府吧,今日的事需要赶紧告知叔父!”武延秀点点头,旋即又有些犹豫,愤愤不平地道:“叔父想让武崇训娶李裹儿,之前我跟他还争吵了几句,实在不想见他!”武延基看了他一眼,安慰道:“罢了,父王已逝,好事不可能全让我魏王府占了,叔父他总得为自家考虑。”武延秀不甘心地道:“李裹儿貌美如花,我见了心里着实痒痒,白白让给武崇训那窝囊小子,实在不服气!”武延基苦笑了下,现在武家都由梁王叔做主,他们总不可能为了一个李裹儿,就跟梁王闹翻。忽地,武延基想到些什么,勒住缰绳,左右看看,压低声道:“二弟,我总觉得父王暴毙一事有些蹊跷,你怎么看?”“父王忧愤于皇帝召回李显,暴毙而亡,梁王叔和朝廷讣书上都是如此说的,而且仵作查验过尸体,结论一致,还有何蹊跷的?”武延秀满脸不解。武延基眯眼缓缓摇头:“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罢了,以后再说,先去梁王府!”“驾!”二人纵马在天街大道上奔驰起来,丝毫不顾及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惊起一阵鸡飞狗跳。天街大道可是明令禁止纵马飞奔的,只有鸿翎信使和军报使者才有权骑马奔跑在天街大道上。不过对于两位武氏王孙,这种禁令只是个笑话。~~~~梁王府,后宅西南角的一处幽静独院。长孙岚坐在妆台前,衣衫半解,露出圆润的半个肩膀,白绸束胸带下,一对饱满胀鼓鼓,颇有呼之欲出之感。铜镜照耀下,她那张仿佛十五六岁少女的稚嫩脸庞面无表情,眉宇间积蓄的煞气阴寒冰冷。白壁般的肩头此刻淤青了一大片,长孙岚擦拭药酒涂抹在淤伤处,擦的很重,仿佛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痛,连眉毛丝都不会动一下。这是打斗之时,受了曹悍一记掌力所造成的。只这一下,她差点没拿住手里的青鳞宝剑。“哐”地一声,屋门被推开,武三思怒气冲冲闯了进来,见到她裸露大半的白皙脊背,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回去,转过身恼怒喝道:“谁允准你擅自行动的?胡闹!简直胡闹!”长孙岚慢斯条理地擦完药酒,穿好衣裳,淡漠地道:“你说过,我为爹娘报仇的事情你不会管,由我自己做主!”“唉~我的确说过,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武三思气得直跺脚,“你如此冲动,只会坏我大事!”长孙岚拿一块蘸了桐油的毛巾细细擦拭剑身,淡淡地道:“你用不着紧张,我失手了。本想着,杀不了李重润,就杀一个李仙蕙,也叫李显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可惜早知就拿李裹儿那小丫头开刀了!”她抿了抿唇,没再吭声。武三思苦笑道:“失手好啊!要是真被你得手,这神都城还不乱了套!这次,我倒要好好谢谢曹悍!”长孙岚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嘲弄:“你就这么想和李显做亲家?”武三思沉声道:“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事关大局,非如此不可!”长孙岚冷笑一声,有些不屑。武三思坐到她身旁,语重心长地道:“岚儿啊,答应我,千万不可再如此冲动了!你要是还想让亡父沉冤得雪,让朝廷还你父亲清白,就不可再自作主张,乱杀一通!有些事,不是杀了人就能解决的!”长孙岚沉默了一会,转头用不带感情的冷漠眼神望着他,“你最好不要骗我。”武三思微微一笑,和声道:“怎么会,从你十六岁入府,到现在已有六年了,我可是一直拿你当半个闺女看待的。”长孙岚没有说话,继续低头擦拭宝剑。“你的存在,整个武家只有我知道,往后,你行动切记小心,不可暴露身份”武三思自顾自地嘱托了一番话。顿了下,武三思笑道:“为你父亲平反后,你想过自己的下半辈子如何过吗?”长孙岚不加任何思索地漠然道:“回成州,守坟。”武三思苦笑了下,起身朝屋外走去,脚步一顿,“你的伤无碍吧?那曹悍武功或许比你还强些,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他只是个小人物,生死不足为虑,我可不希望见到你折在他手上,不值得。”长孙岚双眸一寒,冷冷地道:“此人,我必杀之!”武三思无奈摇摇头,背着手离开独院。长孙岚的性子他清楚,除了报仇,只有一件事能让她介怀,就是武功。两次都在同一人身上失手,她不可能咽的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