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栩烽拿起针,拧着眉毛左看右看也想不明白林栎燃到底想通过它来传递什么,问询的目光的落在许辰阳脸上,许辰阳摇了摇头,他也不明白这其中的玄机。
当时的情况危急万分,林栎燃浑身都是口子,大片大片的出血,生死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临危之际,林栎燃拿出一根针来给自己,许辰阳立刻接过来塞进口袋里,手忙脚乱的检查林栎燃的伤,根本无暇去问林栎燃想说什么。
许辰阳的脑子里就只有救人两个字,恨不得自己多长出来两只手来按住林栎燃身上汩汩渗血的口子,林栎燃的表情还有眼神,他根本没有留意。
林栎燃一直没跟他说怎么去解释这根针,只是嘶哑着嗓子拼尽全身的力气留下了一句话。
“保住沈燿擎。”
仅仅这五个字而已。
林栎燃的意识模糊的太快,甚至没能等到许辰阳有所反应就就昏了过去,然后,一直沉睡到现在。
许辰阳的震惊,无异于脑子里炸了颗炸弹,所有思维跟理智悉数崩塌,一片狼藉。
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栎燃会留下这样一句话。
起先,忙着林栎燃的抢救和手术,许辰阳几乎都已经忘了他曾有过这份嘱托。因为当时,许辰阳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沈燿擎并未伤的很重,按理说只要处理下伤口,绝对没有性命之虞。
所以,他并没有把它当回事儿。
许辰阳没想通,也想不通,林栎燃何来这句托付,于是他干脆就不想。
但是之后,事情的发展好像已经远远脱离了“按理说”的范畴,堂堂獒血大队的特种中队长被禁止探视和就医,并且严加看管跟审讯,一切都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军内一片哗然。
人们咂舌之余也都不禁在问,所谓调查组到底在调查些什么。
雷震霆打来电话的时候,许辰阳正盯着手里的针,绞尽脑汁去想它的含义,放下电话,他的后背已经冰凉一片,衣服紧紧的粘在身上。
沈燿擎出事儿了。
雷震霆一向是个沉稳的人,个性中有一股与生俱的来泰山崩于前仍岿然不动的镇定自若,极少有焦急和慌乱和时候,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电话里的语气几乎崩溃,颤抖到连句囫囵的话都说不清楚,许辰阳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雷震霆的失态,震得他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辰阳下意识的去看昏迷中的林栎燃,不由的把攥着针的手指捏的更紧。
“保住沈燿擎。”
林栎燃支离破碎的声音一遍遍的在他耳畔回荡。
保住。
不是保护。
林栎燃的这句话,如同一个诡谲的预言般,神秘莫测,又让人毛骨悚然。
他虽未直言沈燿擎会身陷囹圄,但是保住两个字已然明明白白的说出,他们保护不了沈燿擎的无奈。
保护不了,所以,沈燿擎必将遭难。
保住,意思是拼尽全力,或许还可以留下一息生机。
许辰阳突然有些冷,身体里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在来回流窜。
林栎燃好像早就知道,沈燿擎会有此一劫,仿佛他根本没有昏迷,而是一直醒着,安静的注视着所发生的一切。
林栎燃没有把话留给陆知行而是说给了他,仿佛林栎燃早已经看到了沈燿擎会被伤痛折磨的困顿交加,只有许辰阳这个医生出马才能一解燃眉之急。
许辰阳不寒而栗。
林栎燃的未卜先知,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许辰阳此刻终于认识到,林栎燃拼尽全力留下的那五个字,或许并非只是一句担心那么简单。
他说保住。
言外之意,是有可能保不住。
许辰阳慌了,立刻动用起他所有能用的关系人脉去上下疏通,尽管他一向不谙官场之道,但此刻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一关关的往下闯。
如果保不住沈燿擎….
许辰阳不敢往下想了。
好在,许辰阳自小在军区长大,军中掌权的头头他也认识一二,真正的困顿,并没有找上他。但让他奇怪的是,以前明明一句话就能放人的事情竟然破天荒的被来回踢皮球,几个管事的干部你推我推你,有的一听沈燿擎三个字立刻借口离开,然后再也找不见人。
一个不成就找两个,团长不成就找军长,许辰阳一路碰壁下去,直到拿着司令的手令去要人,所谓调查组的人才不情不愿的开始走程序,反复的开证明出单据,前后折腾了近乎一天才让他见到人。
许辰阳的心乱透了。
陆知行的一无所获,高衙内的离奇暴毙,林家的缄默不语,黑西装的全天监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一件接着一件,一桩连着一桩,仿佛都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连着,串成一串,然后大踏步的进行下去,朝着一个既定的终点,飞奔,疾驰。
一切都好像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但是仔细想想,却又都那么古怪离奇。
好像全都在走程序,但又好像全都没走程序。
调查组的人想干嘛,这些人想干嘛,许辰阳一头雾水。
沈燿擎冲到icu来的时候,许辰阳其实很高兴,因为他不用再伤透脑筋去想,用什么理由把沈燿擎挪到自己身边。
把沈燿擎安排在林栎燃隔壁,是许辰阳所能办到的最好的结果了,那些黑西装们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无论有什么动静,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立刻做出他的反应。
他终于不再那么被动。
这是林栎燃唯一明确留下的安排。
许辰阳做到了。
尽管,晚了一个多礼拜。
一场看不见的博弈,一场硝烟弥漫的争斗,经过了一个礼拜之后,许辰阳终于堪堪站稳脚跟,有了自保的力量。
但是反击,还是痴人说梦。
第一仗,并不算惨败,许辰阳心里有数。但是剩下的…那根不会说话的针,许辰阳想破了脑袋,终究是一无所获。
他知道,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切他想不通的答案都在这根针上,林栎燃已经明明白白的把答案给了他,只是他看不懂而已。
他不懂,那么别人就一定会懂,不然林栎燃不可能拿着一个谁都解不开的谜来给他们,他不是这样没有算计的人。
这个谜,要他们自己来破。
而且,林栎燃相信,他们能破。
许辰阳本以为林栩烽会有什么想法,毕竟,林栩烽跟林栎燃是堂兄弟,毕竟,人在将死之刻会最先想到家人。
这根针上凝结着的千言万语,或许只有家人才可以看明白。
许辰阳这么想。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但是很遗憾,林栩烽跟他一样,一脸惆怅,然后,一头雾水。
死局。
林栎燃留下来的针,竟成了一个死局。
许辰阳重重的跌坐在办公椅上,扯着头发,任凭汹涌的挫败将他吞没。他已经彻底没了方向。
“如果这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都是有人刻意为之的,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陆知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来,林栩烽和许辰阳皆是一愣,然后双眼四目牢牢的盯着他看,空气紧张的一点火星就能擦着,然后剧烈燃烧。
陆知行并未解开针的迷局,而是换了一个问题来问。这个新问题,同样让人毛骨悚然。
因为他说,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是阴谋。
陆知行接过针来,脑子里瞬间涌起无数斑驳的碎片。谜尘那晚,这枚针曾经出现过好多次,而且,细想起来,让人奇怪的是,每每当它出现的时候,几乎都是一个翻转常理的大转折。
许辰阳满脸困惑,他没懂陆知行的意思。
陆知行换了种方式来表达,说完之后,无论是许辰阳还是林栩烽,全都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