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是个健谈的人，空姐还没开始送餐，他就已经把名片递到了陈手里：某某贸易公司的业务经理。陈自我介绍：“鄙姓陈，留学生。”就6个字，其他信息一概不提。大叔问：“小陈你是第一次飞港岛吗？”陈说：“是。”大叔说：“坐这个靠窗的座位，一会落地肯定要吓着。”陈问：“为什么？”大叔说：“等下三点钟的时候，你要享受到47度漂移降落，吓死你啊，哈哈！”空姐送来了午饭，蛋炒饭和三明治鸡腿二选一，每人一份，不能多要。陈要了蛋炒饭，大叔要了三明治鸡腿。边吃边聊，大叔讲述了为什么一会陈要被吓死。启德机场建于1912年，位于九龙半岛，在九龙寨城对开的九龙湾北岸。陈前世没去过港岛，但听过九龙寨城的名号，知道那里是全球最著名的人口密集居住区。大叔继续说。60年代，启德机场新建一条新跑道，周边都是居民区，唯一的空地就是九龙湾的海里，于是填海建造，跑道一头扎进了九龙湾。九龙湾其实是个很狭窄的内港，飞机降落需要从周围的山头之间穿进来。新跑道的两侧不远处就是岸上的九龙居民区。九龙那地方，发展太快，楼房建造越来越多，高层公寓和唐楼已经如枝蔓一般延伸到跑道附近。飞机降落，几乎是贴着居民楼。大叔说：“小陈你将会近距离看见港岛居民楼上晾晒的衣物和他们的电视天线，运气好的话，你还可以从他们楼房窗户看到女人在里头换衣服，哈哈！”大叔笑完，调侃道：“就怕你没看到女人换衣服，却得了心脏病，降落过程太吓人了，老百姓管这事叫启德心脏病。”陈听懂了，由于启德机场周边建筑太拥挤，再加上周围的山体阻挡视线，导致飞行员在降落时无法肉眼看到跑道，只能依靠雷达导航。于是乎，当飞行员能够看见跑道时，飞机距离跑道仅剩几百米了！导航有误差，设备不可能百分百精确，飞行员必须依靠自己的技术能力，在最后几百米的下降飞行过程中微调飞机的身位。大叔的絮叨，勾起了陈前世的记忆碎片。他在粤省生活了二十几年，粤省和港岛说的都是粤语，那里的报纸经常报道港岛的新闻。启德机场堪称空难的重灾区，前世这座机场发生过十几次的空难，几乎全都是飞机从跑道的尽头冲进了九龙湾的海里。今年是1992年，比如吧，陈想起不久后有一次空难，发生在前世的一年后。1993年，一架中华航空的波音747客机，在台风中降落启德机场，那种天气下不可能很精准地依靠雷达找准跑到，最后的几百米下降飞行必须仰仗飞行员的水平。但是，大风吹偏了飞机的轨迹，将飞机的落地点吹得稍微靠前了一段，最终着地后，由于跑道的实际缓冲距离不足，飞机冲出跑道尽头，冲入海中，造成23人受伤。即将在明年发生的这次空难，幸运的是没有人员伤亡，几百名乘客很快被港岛的海事救援船只从海水里救起。陈不打算去管这个闲事，明年继续让它掉海里吧。陈还想起另一场空难，发生在已经结束的历史里，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一架c130运输机，也是冲出了跑道，一头扎进了九龙湾的海里，发生了沉没，59人丧生。见陈陷入了沉思，大叔以为小伙子被他给说得害怕了，笑着安慰道：“今天你不用担心了，启德机场出事多半发生在台风天，今天天气很好，不会有事的！”大叔又说：“还是咱们内地好啊，帝都国际机场周围一大片开阔地，我听别人讲啊，飞机距离帝都机场还有20公里，飞行员就能用肉眼看见咱们机场跑道的灯光指引，哈哈！”陈心想：既来之则安之，这会也不能跳伞逃命呀，一会享受一下启德心脏病吧。空姐收走餐余垃圾，过了一会，又开始推着小车送饮料。暗红的套裙，黑色的丝袜，cctv的肉脸蛋，除了丝袜这么一个道具，其她没有任何一处能让陈老师有兴趣。我们陈老师评判美女的标准很简单，除了必须是模样和身材有特点，能让他产生基本反应的，才是真正美女。不过他自己也知道，他的这套所谓标准有时候也不灵。比如杨玉莹，陈是真喜欢，真的想搂进怀里亲一亲，真的想发展进队伍，可麻烦在于每次想杨师姐多想半分钟，脑子里不由自主就会想起师专墙上跟杨师姐照片并排的牛顿爱因斯坦！能说杨师姐不美吗？陈还听说过，元旦前后这段时间，杨玉莹应该就在港岛开演唱会。唉，连过境签证都没办，没办法出机场去看杨师姐啊。脑子想着那位不能让他起生理反应的90年代全民女神，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下午两点半，飞机广播传来通知：请乘客们系好安全带，本次航班即将降落在港岛启德机场。陈系好安全带，脸转向右侧的小窗户，看着窗外的景色。远远的，港岛繁华的景致出现了，那密密麻麻的房屋，高楼大厦，拥挤的笼屋。迷人的东方明珠，让国人爱恨交杂的地方，被欧美一些势力惦记且不断荼毒的殖民地。飞机的高度越来越低，港岛密集的建筑物被看得越来越清楚。几百米的距离，如果是在平地上，人与人之间是挺远的。但是在飞行的飞机上，几百米的距离不过是一两秒的事情。相当有近距离的感觉！近到仿佛你打个喷嚏就能喷到对方脸上。飞机不断下降，来到了九龙湾外围的山峰之间。那海，那山，那湾，那港，那形态，那走势，陈太熟悉了。他从没来过港岛，但他对九龙湾很熟悉，得益于看过太多港岛的影视剧作品。港岛啊，不知道老子这辈子能不能活着投入你的怀抱，这里有太多美好的东西，以及让我恨得牙痒痒的事情。飞机从两座山峰之间穿过，此时距离地面的高度只剩两百多米。此前他乘坐飞机降落帝都机场、沪市机场和戴高乐机场，飞机在距离地面还有至少一公里的时候，陈总能从窗户看见跑道或灯光指引。但现在，陈坐在右侧位置，在穿过山谷时，根本看不见启德机场跑道在哪里。忽然，国航747的机身产生了一个急剧的倾斜，左高右低，做了一个超过45度的倾斜角！就像，不对，就是在做一次急转弯！这就是大叔之前说过的，飞行员用人工操纵飞机作一个向右47度的急转弯落地。陈感觉到明显的向左的离心力，如果不是安全带绑住，他的身体一定会朝着左侧的大叔方向飞出去！飞机左高右低，陈在右侧，位置更低，距离地面更近。在这次急转弯的尾声，飞机钻出了山谷，陈视线从窗户看出去，近距离看见了九龙半岛的民宅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