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张诚低声嗤笑一声:“专案组哪里会信他这番说辞,他们开始进行调查,很快查出许多蹊跷的地方。比如他的身世,他爸妈离异都不想要他,于是他一直跟着奶奶过。
“但两年前他爸突然出车祸,造成脖子以下全部瘫痪。因为是肇事方,不仅拿不到医药费,还要负赔偿责任,把城里房子卖了还不够。于是受害人找到了亲生儿子的他,还找到他单位迫使他承受巨额赔偿款,这是激化他犯罪的第一步。
“第二步是他奶奶的死,自从他爸出事后,他奶奶便一边照顾他爸,一边还打工赚钱,后来积劳成疾又舍不得治疗,最后死在了回家的路上。第一起女童失踪就在他奶奶火化后当天,正好两人坐的同一辆公共汽车。”
“概率学上极少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嫌疑人正好是恋童癖,家里有失踪女童dna的内-裤,还和多名失踪女孩有关联。专案组已经基本确定凶手就是他,可麻烦的是找到的证据都是旁证,只要他咬死不认,警察也没办法。而且——
“大家最担心的是那个女孩,她已经失踪快六十个小时了……”
舒墨怜惜的目光落在身旁那支离破碎的人偶身上,轻声问:“那后来找到了吗?”
“找到了。”张诚嗓音干涩地说,“因为事情紧急,担心受害人安危,我同学违法纪律私下联系了做自媒体的朋友,偷偷发布了嫌疑人信息好寻求受害人的线索。”
“效果非常好,几乎在发布同时,专案组就接到了群众的举报电话。电话里说在他爸的老房子附近捡到了一只女童的鞋子,经确认的确是其中一个失踪女童的。
“得到消息专案组立刻前往,毕竟那时候已经是失踪后第三天,凶手在被捕前和女孩呆了三十几个小时,说不准已经遇害了。
“而实际情况的确非常危急,据说凶手的刀都搁在女孩脖子上了,情况万分惊险。还好我同学他们想到了嫌疑人是志愿者的可能,恰好打了一个电话阴差阳错地把女孩救了。只是……”
他叹了口气,语速跟着慢了下来:“去营救的时候……出了……差错。”
舒墨一愣:“什么差错?”
“在警察过去之前,村民先进去了。”张诚抹了把脸上的汗,哑声说,“那时候一个叫做疾手的app正流行,很多农民靠在那上面拍短视频发了大财,因此在乡镇农村异常火爆。
“农村这种地方消息是瞒不住的,在专案组赶过去之前,村民先一步得到了消息,他们为了赶第一手新闻全闯了进去,还全程直播。屋主人瘫痪在床根本拦不住,眼睁睁看村民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然后光明正大地拍这拍那。”
听到这,舒墨突然脸色难看地抿紧了嘴唇。
张诚声音更低了:“他们闯进屋的时候,女孩没穿衣服,被绳子捆绑着。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血迹和丑陋的性-玩具,她没法躲,只能大声哀求尖叫,但……村民没有放过她……他们都举起手机,另一端有数以万计的人在观看……”
“众目睽睽之下……”
“她虽然没被凶手杀死,却被那些愚蠢的村民杀死了。”
“疯子。”舒墨的嗓音刹那间变得很冷,眼神也很冷,透着深冬的寒意,只是张诚没有注意。
“我同学因此遭到处分,她……她没想到这样的结果,受到了巨大到打击,于是辞了职。可造成的创伤永远无法弥补,她太嫩了,不知道自媒体是把双刃剑……”
舒墨想,她太低估人性了。和所有刚毕业步入社会的学生一样,被家长学校保护得太好。他们看的都是社会阳光的一面,不知道人性的沉重、环境的复杂、社会的险恶,以为危险和罪恶永远触摸不到他们。
他们的优点是善于接受新事物,并大胆敢于尝试,可不顾后果制造的恶果往往令人无法承受,尽管那……只是极小的概率。可那微弱的概率,是极度危险的。
张诚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女孩“人偶”,嗓音酸涩无比:“一审的时候,那女孩律师打同情牌,说他原生家庭是个悲剧,给他制造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一审就判了死缓。”
他愤恨地说:“这些学法律的个个受西方废除死刑那套思潮影响,说什么抵制死刑。说了一大堆狗屁不通的道理,扯国家扯人权。但他们没想过受害人的人权,死了那么多女孩,还死得那么惨,判他死十次都无法赎罪!凭什么公民奉公守法、辛苦劳作纳的税,要给这种灭绝人性的畜牲用?”
舒墨缓和了声音:“这案子社会影响大,二审结果应该不同吧。”
“是,二审直接判了死刑,让他多活了一年。”张诚依旧脸色铁青,“宣判就在两个月前,可就在宣判后,那个凶手突然一改嚣张态度,托他的律师联系女孩的家人,说他想在死前跟女孩忏悔。”
舒墨眼神变得极冷:“忏悔?”
“他这样说的,而且表现得……很真诚,还找媒体炒作过……你懂的,网上那些水-军铺天盖地说该让他见上一面,还要直播。”张诚皱着眉说,“但是女孩精神状态很差,不仅仅是被他虐待的事,还有后来直播造成的二次伤害,女孩几次试图自杀,家人不得已把她送进了看护中心。所以无论他的忏悔是真是假,都不可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