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上来回闪烁着黑白噪点,方才的画面只持续不到两分钟,但胶卷还剩下很多,里面显然还拍摄了其他的东西。这肯定不是偷拍,但也不是拍电影,似乎是用第一视角随意记录日常拍摄的写实片段。
没有刻意的区别分镜,画面不仅大段大段失焦,镜头还在不断晃动,整个拍摄手法都透着生疏,不过这样反而给人强烈的真实感和代入感,仿佛自己正掌着摄像机在近距离地进行拍摄,产生更加真切的原始惊悚感。
这种诡异的身临其境感,让陈启哲感到非常难受,胃里不断翻山倒海,王叔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短暂的噪点后,画面又出现了,这次是在大门外,看起来是仓库用的卷帘门,旁边挂着日文的牌匾。镜头非常缓慢随意,一会儿切到人的衣服,一会儿切到附近一处景色,随后卷帘门被打开,画面开始往里移动,开始出现许多穿着西装的人。
日本职场有很深的西装文化,即使炎热的夏日,他们依旧会规矩地穿好衬衫打上领结,所以光从画面里分辨不了季节,在粗糙的胶卷里也很难分辨他们的阶级层次,但能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情绪很不错。
接下来是大段大段的谈话,非常枯燥乏味。镜头在人群里穿梭,抖动的很厉害,其实亚洲人长相都差不多,而且他们举手投足很有礼貌,不时会主动鞠躬。光从视频看很难想象到他们在战争中的残忍,但对于陈启哲而言,光从屏幕上看见日文就有轻微的反感。
尽管有各种民间团体和文学作品把普通日本民众和军国主义分开来,但由于交流的相对闭塞,以及战争的沉痛记忆和日本政府无反思甚至篡改历史的态度,让受过战争苦难的民众对日本人的好感始终无法提升,就连对近现代历史不感冒的陈启哲也对日本人有天生的敌意。因此看见他们在画面里礼貌的举止,不乏会有种道貌岸然的讽刺感,所以出现在镜头里的每个人都会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很奇怪,这里没有一个女人。
交流会开了不一会儿,门又再次打开,陈启哲总觉得那扇门不对,等镜头的角度转换,他才意识到那是另一扇门。
门内出来几个像服务员的年轻人,他们手里推着不锈钢桌子,有些像餐车,但要更宽一些,上面放着一个深灰色的长方形大盒子。在黑白电影里的深灰色都可能是其他深色系,红色蓝色绿色都有可能,但镜头外的观众无法辨认。
盒子做的很精美,镜头近距离拍摄了上面的雕刻,是一些日本有名的鬼怪。这组镜头停留很久,仔细地拍摄了每一处雕刻,看着那些龇牙咧嘴的怪物,陈启哲总觉得很不舒服。
尽管没有任何血腥恐怖的画面,但整段记录充满了压抑感,让人感到沉闷的难受。
就在他转过头想喘口气的时候,镜头转开,一张人脸一闪而过,让陈启哲的不适感达到顶峰,因为那张脸的表情非常诡异,像在不怀好意地笑。
可有什么好笑的,在几分钟前,所有人还很正常的交谈,可在这盒子被推出来,镜头里的气氛开始产生了莫名的变化,不知道为什么,竟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时候音响里发出人喉咙被掐住似的“呃呃呃——”声音,陈启哲吓了一跳,他明显感觉身上冒起了鸡皮疙瘩。
“那里面有什么?”为了消除这种不安感,陈启哲主动找话。
王叔皱紧眉,显然他也觉得疑惑,可他表情很凝重,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看了一眼陈启哲又迅速闭上嘴,可能意识到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学生。
陈启哲看他的表情心说不好,这时候王叔应该反应过来,不会再让他继续看下去。理智也告诉他,这些东西的确不适合让他看,可他就是忍不住好奇。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晃动得格外厉害的镜头突然停止了,它被固定在高处的一个部位,可以居高临下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
马上能看清里面的东西了,那应该就是这群人聚集在这里的原因。
陈启哲的心脏抑制不住地疾速跳动起来,他握紧拳头,发现掌心因为紧张已经全湿了。
画面里有人拿来一个支架,然后把盒子抬起来,斜靠在支架上,这样就可以把里面的东西朝所有人展示出来。可以看得出盒子很沉,光是抬那东西,就需要三个人相互帮扶。
这时候,一个主持人模样的中年人拿着小锤跑到盒子旁,而其余人全部坐在下面,开始蠢蠢欲动。
在中年人叽里呱啦的用日语讲着什么的时候,陈启哲忍不住朝幕布走近了一步,同时屏住了呼吸。
随着主持人手臂一展,站在桌旁的年轻人走上前,伸手打开了箱子。
那一瞬间,陈启哲和王叔同时倒抽了口凉气。
箱子里装着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
第一眼陈启哲以为那是个人偶,因为她没有手和腿,还穿着花纹精美的和服,看起来像只有上半身,直到那和服人偶的胸脯缓慢匀速的上下起伏,他才猛然间意识到那是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