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警惕得很,又耳目众多,稍微有风吹草动,立刻就把知情人杀了。你们可以查一查,这些年意外死亡失踪的记者、警察、检*察*官和法官。据我所知,好些都是查到他底下人有问题,还没来得及牵扯到他,就被他干净利落除掉了。还有一些做正规生意的商户,因为不听话,不愿意遵循*潜*规则,也都被恐吓、挤兑走了。
“不过这都算好的,我记得以前有个做互联网的年轻人,才二十几岁,就身价二十几个亿。赵睿龙看他做得好,忍不住眼红,就私下联系许中山,让他出两千万收购那年轻人的公司。才两千万,他真有脸提!
“年轻人自然不同意,他又不傻。结果赵睿龙不甘心,直接把他父母和老婆绑了,然后拿着合同守着他,晚一天剁一根手指,还做成菜端到他面前,逼着他吃。没人受得了这个,再硬的骨头,不出两天就乖乖签下合同。”
听到这些,无论是监控室还是审讯室的人,都对赵睿龙的凶残感到毛骨悚然。
审讯人员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地问:“那你呢?”
“我?”赵德平长长吐出口烟,嗤笑一声,“我算什么,在里面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年纪大了,职位也不高,没什么用处。但好在面善,能唬人。”
赵德平专门做接待工作,凭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上接待领导,下接待人民群众,一做就二十几年,自然有他为人处世的能耐。
只是没人会想到,他那张亲善的脸皮下,是已经焦黑腐烂、流着脓水的腐肉。
“那次以后,他们好像发觉了我的‘才能’,每次有目标,就会把我带上,专门让我去敲门,麻痹对方。有的人不知道地址,就找来电话,用我的身份去诓他们,十有八*九都能成。反正门开了,也不关我的事了,我就回车里等着,还能得到两万元外快。
“后来时间长了,他们也信任我,开始让我参与其他事。这些都是肥活,一次能拿十来万,目标都是些不听话的企业老板。只要他们绑了人,就会让我去做思想工作。我唱红脸,其他人唱黑脸——对了,里面有个人,让我记忆很深。
“他是私军里的小头目,真名我不知道,只是别人都叫他离哥。而且他警惕心很高,每次见人都全身包着,连头发丝都不露一根,还戴着‘人*皮头套’,生怕被人知道是谁。”
“人*皮做的头套?”
“那我不清楚,可能是猪皮,也可能是塑料,反正我没近看过,只是有鼻子、有嘴还有耳朵,用黑色的粗线缝在一起,看起来挺渗人。好多人一开始骨头硬,怎么说好话都不听,结果一看他那张脸就吓尿了。但是……”
赵德平略一沉吟,低声说,“我觉得他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不是小混混,也不是那些三观扭曲的小变态,举手投足都特别带着范儿。
“其实人的很多细微末节的肢体行为是刻在骨子里的,像凤凰男装不了精英,乞丐装不了富翁,时间久了,总会露馅。我也看过不少人了,但他这种人我特别眼熟,应该属于那一类……”
“哪类?”
“官*二代。”赵德平耷拉的眼皮一扬,“家里长辈应该做高*官的,要不就是书香门第,底蕴很深的那种。”
“你怎么看出来的?”
“呵呵,那种趾高气扬,用鼻子看人的架势,”他嘴角一歪,带着几分愤然的神情说,“眼神总是很讥讽,叫人也是呼来喝去,好像我活该给他跑腿似的。有好几次,我差点以为他是赵睿龙的儿子。”
赵睿龙没儿子,更没女儿。
他第一个孩子不到三岁就夭折了,而后面的,连生下的机会都没有,要不是畸形,要不就是大脑发育不完全。
以前大家听说后都唏嘘,觉得赵厅长命苦,享不了儿孙福。现在看来,他是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老天爷看不下去,给他的报应。
“还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赵德平突然转了个话题,端起茶杯小口小口抿着,用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瞄着摄像头,小声说,“其实昨晚自首的时候就交代了,但我担心他不好和局里开口,毕竟太惨了,这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更别说告诉别人。”
审讯人员冷冷地看着他,知道他这是卖关子,在变相的讨价还价。
他现在涉案性质不一样了,不仅仅是贪*污*受*贿,还涉嫌*杀*人绑*架,整个案件性质也跟着升级,他自己也清楚,所以之前死活不肯说。
不过这也有好处,赵德平这类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总想要留一手。
而现在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为了获取宽大处理,不会再绕圈子,只会吐出越来越多他们想要的东西。
审讯人员没有迟疑,直接给他下了个定心丸:“你尽管说,重复了也没事,不过得交代的更详尽,找别人不知道的细节。你也是系统内的,应该清楚,对我们侦破的帮助越大,对你后来的量刑越有好处。”
赵德平眉头舒展了些,他深吸一口烟,又吐出来,在烟雾缭绕中,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说:“那事我也是偶然间才知道的,因为太震惊,所以到现在都历历在目,也是因为这事,才去主动接触赵睿龙,结果被他们拉上了贼船,以至于万劫不复。”
审讯人员沉默地看着他。
“那天是开发区陈主任外孙的百日宴,我当时才调到这边,人生地不熟,就想多认识些领导,便找人要了名帖,硬是挤了进去。
“赵睿龙那天也去了,他是当天最大的领导,谁都要敬他一杯。我当时特意没喝,就想等他喝醉,好以送他的借口接近他。谁知道他醉得彻底,竟然在车里就说起了胡话,他说——”
说到这里,赵德平一顿,拿起烟又狠狠地抽了一口。
审讯人员一皱眉,催促道:“说了什么?”
“他说,”赵德平吐出一口长气,盯着对方眼睛,轻声说,“雷局那女儿的事,就是他不听话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