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校长已经招了,当年涉案的家长和学生已经请到了局里,误会不误会的,还真不好说。”舒墨放下证物袋,微微一笑,语气凉凉地开了口,“我只知道张副队这些年实在忙,不仅忙队里的大案小案,还要去抽空监视詹家人,得保证他们一家走投无路入地无门,媒体不会没事瞎报道,学校里知情的老师和家长得闭紧嘴,孩子们也不会没事添乱,实在是勤勤恳恳,这么多年居然没能转正,贵局可真是不讲道理。”
说完,从门缝底下塞给杜昭几张纸,全是校长为了争取宽大处理的证词。
杜昭深吸了口气,舒墨那几句明着讽刺的话说得这个四十来岁的老刑警面红耳赤,然而他还不能发作,因为这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甚至好几次打着他的名号,这些年自己居然没有察觉。
那几张纸不多,描述出来的事情却令人毛骨悚然,当年叫做詹佳莹的孩子意外死亡,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不受牵连,几个家长联合起来遮盖了事实真相。其他人出钱,张副队自然出力。
张成山当时刚当上副队,在外为了面子自动把“副”字取了,说是刑侦大队队长,出门办事都会给几分薄面,毕竟国内社会大多是面子社交——认识医生方便看病,认识律师方便咨询,认识刑警那可是最大的能耐,即便用不着,也可以是吹嘘的成本。
于是这个麻烦那个,那个拜托另一个,吃个饭喝个酒,渐渐连成线铺成网,居然就让他这个小小的分局副队把当年的事情掩盖的密密实实,也把詹家一家弄得家破人亡。
辖区内出命案,尤其是牵扯到学校、未成年人,都是令人头大的大事。不是所有警察都是冬宁周鹏,还有些人浑浑噩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把警察当成个铁饭碗,擅长和稀泥,糊弄老百姓。
所以一听刑侦队来的队长都说是自杀,那就八*九不离十了,草草结案定论。不是说孩子是单亲家庭吗?众所周知,单亲家庭的孩子心理有缺陷,所以这孩子肯定是和家人不和,而且孩子长得好看,说不定早恋,这都是自杀原因。
什么?
家人还胡搅蛮缠,真是不可理喻,就他们那股劲,难怪孩子受不了自杀!
偏见,渎职,沉默……所有微不可查的细节堆积成沙,最后成了一片吞噬人的荒漠,不仅吞噬了那些还没长大的孩子,还吞噬了成年人的人性。
杜昭放下资料,深深地吸了口气,本来深深刻在脸颊两侧的法令纹沉沉地耷拉在两边,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虚空的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在灯光通明的室内沉默片刻,才伸手从侧兜里摸出一盒干瘪的烟盒,可一捏,发现里面一根都没了。
这时容铮敲了敲门,把烟盒按扁塞进门里,杜昭嗓音干涩地道了声谢,把烟抽出来点上后,他没急着吸,而是反问:“容队,你知道吗?”
他咳了口痰,说:“今天中午,我知道,有个曾经生死患难的兄弟背叛了我,现在,你们又告诉我,我的手下,是个连小孩都不放过的怪物……”
他拿烟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重重吸了口烟,摇头:“我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