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周鹏把满肚子牢骚囫囵了个遍,有破口大骂的冲动,然而发现无人可说,只能吞进肚里,嚼着嘴里残存的尼古丁味道,仿佛能从自寻死路的自暴自弃中找到丝残存的人性,默然无语半晌,他低声问:“联系上他们了吗?”
“还没,”小张老老实实地回话,“现在时间太晚了,疗养院那边要我们明天再去申请。至于老两口,手机关机,多半已经睡了。不过挺巧的是,刚打电话到他们老房子附近派出所,正好撞上了认识他们的人,提供了条特别有用的信息。据说是十几年前,詹芸刚回家,才二十五岁,正在读研究生,风华正茂,没想到回家的时候大着肚子,左邻右舍闲言碎语乱说的一糟糟,可詹家人对孩子父亲闭口不谈。不过没多久,传出个说法,说是詹芸遇上了个负心汉,知道她怀孕了,就把她抛弃了。如果没猜错,李志应该就是十五年没出现过的那个负心汉。”
周鹏平静地一点头,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老百姓间有个说法——官僚等于地痞。倒不是愤世嫉俗的说所有当官的都是坏人,只是坏人一旦掌握点权力,便有手段能让人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普通人要么臣服要么跟风,反抗是没有用的,只会陷入更糟糕的绝境,就像詹家人一样,闹到最后一无所有,谁叫你是不听话的“狗”呢?反而是比“地痞”更坏,更毒,像蛇一样狡猾,像鳄鱼一样凶残,才能和那些贪婪残暴的豺狼抗衡。
李志深深明白这个道理,他实在太聪明了,他步步设局——先是骗取王亮和李彬的信任,然后趁着415人群聚集制造了割喉案,之后惩罚不-良少年,耍弄网民和媒体,败坏警察的形象……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跟着他的计划稳健的执行。
他满怀愤怒和怨恨,用尽一切手段甚至不惜毁灭也要拽出那些隐匿于人群中的怪物,然而不知不觉间,他自己却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怪物。
“深渊,尼采说的。”小张小声嘀咕了一句,“与怪兽搏斗的时候,要谨防自己也变成怪兽。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搞什么文艺小青年,要不是隔着手机,周鹏得把他活生生瞪死。
“哎,我就是觉得,这事真难搞。”小张绞尽脑汁半天没能想出个形容词,只好说,“就和陆阳、冬宁那事一样,明明身为执法者,可一旦遭遇了冤屈,却无能为力,只能违法去做法外制裁者。你看,李志一个律师,有钱又懂法,可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走上了不归路。有时候我觉得,做警察真挺没意思,钱少活多,还挨骂。要是能发明一个时光机器就好了,在案件发生前就能终止犯罪,这世界就能实现社会主义大业了。”
“你觉得,你觉得,我还觉得不工作就能拿钱才算实现了社会主义呢!行了,好好一个年轻小伙就别感慨了,那么多真情实感,回头结案报告交给你写。”周鹏说到这,伸手去拿烟的手一顿,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对了,你问那校长,当年的视频证据还在吗?”
小张说:“校长那里没了,至于其他人现在还在联系。我就有点担心,那人毕竟是刑侦队的小领导,两年了,该毁坏的证据都毁坏的差不多了,不至于——”
“没什么不至于的,就算他们再仔细,可孩子这种外星生物是最不可控的,总有两个漏网之鱼会把那视频留着。听我的,找心理研究所那边申请几个教授,让他们跟着一起去谈话,我就不信这群王八崽子不招。”单身周鹏对孩子抱有极大的敌意,直觉十八岁以下的两腿生物不能算作人类,唾弃完后,他又问,“那倒霉记者呢?”
“我现在正带他过来,大概十分钟……不,二十分钟后到。”
“嗯?”周鹏疑惑地一扬眉,随口问了句,“你不是都到立交桥了吗?”
但他也没多想,说不定是楼下那群人又跑去压马路,毕竟不法分子怂恿年轻人搞集会,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阻断交通,当然警方也不会袖手旁观,可见现场会暂时混乱一阵,不过他估计也就最多折腾十来分钟的时间,毕竟再嚣张的不法分子,也顶不住正义的铁拳的。
他想了想接着上一茬继续说:“这个李志,我总觉得差点什么。如果真是针对当年的复仇,那他肯定不止做这些,光是这些不够让仇人身败名裂。毕竟扫射的是群体,对当年那些参与者,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影响……嗯,或许他的确打算做点什么,可没想到王亮被舒墨救下,接下来的计划跟着泡汤,他也暴露了——你支支吾吾啥,有什么话要说?”
车已经上了立交桥,但被堵在中间,上下不能,小张稍微有些犹豫:“人开始多了,老大,从我们撞见陈俊然后不久,就发现好多媒体的车在朝电视台赶。”
周鹏诧异地一皱眉:“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