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王亮用力点了下头,抽噎一声说,“他是我的学弟,我的网站……就是托他帮的忙。”
周鹏一愣,倏地坐直,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拳,头晕目眩地扶住额头,嗓音发颤:“老余……老余昨晚突然找我,带我去了水鬼洞附近,还给我听了很奇怪的录音,说什么江洋案有蹊跷,让我去联系朱珂阳,我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学校……我,我一直觉得奇怪,这个稀里糊涂的老余,怎么突然间变聪明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在旁做记录的刑警莫名其妙,不由小声嘀咕,“怎么又扯到余副队了?”
“不乱。”周鹏急切地说,“那个李志,江洋的律师,不仅是王亮的校友,还是老余的同学……”
“余副队?”容铮眉心一拧,迟疑地说,“难道他……”
“他不会。”周鹏拼命摇头,“他这人没那么大能耐,如果真的有小心思,就那点演技,肯定骗不了我。但就因为他废物一样,才好拿捏。那年他喝醉酒,在一个女主播面前不小心说漏嘴,导致受害人自杀……你们知道他这人说好听单纯,说难听就是蠢,那件事只要被有心人翻出来,再拿捏下,以老余的智商,很容易就被牵着鼻子走——”
容铮皱起眉,当年的事情他或多或少听说了些。余宏军酒后失言,把正在查的案子信息透露出去。那案子不大,只是牵扯到了一个明星,考虑到调查的公正性,警方特地隐去了嫌疑人身份,没想到被余宏军说漏嘴,结果这明星不仅事业全毁,还差点命都没了。
余宏军为此受了大处分,以至于年过半百还在刑侦队混个副职,被周鹏这个二十多岁的愣头青压着。
这不是多机密的事,不然初来驾到的容铮不可能知道。
局里很多人明面上客气,背地里揶揄,觉得余宏军不是东西,连副职都没资格,只配做小区里的保安。更何况余宏军平时的为人作风,实在让人觉得不是东西。
不过显然,余宏军并不像他表面那么无所谓,他可能自己都没想到,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把人毁得彻底,而且无论他事后如何弥补,如何去解释,都于事无补。
容铮莫名想叹气,或许余宏军内心深处一直在愧疚,他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能补救过去,从深渊里挽救一个人的机会,被冤枉的江洋恰好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于是他义无反顾,甚至拉上了不怎么对付的周鹏,在直播里直接为江洋翻案,狠狠地打了淮赧市警方的脸。
所有人瞠目结舌,一度觉得余宏军是吃错药了,这样看来,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在一片沉默中,舒墨缓缓吐了口气,两手撑着沙发稍微坐直了,用温和的语气问王亮:“整件事你想明白了吗?”
王亮没吭声,他捏着皱皱巴巴的纸巾,用红血丝密布的眼睛瞪着墙角一处发了霉的黑斑,脚尖不停来回踮着,坐着的姿势也来回不停换。
墙上的时钟不断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像是在拼命追逐着他,感觉心像吹鼓的气球,马上就要胀得炸开,必须得赶紧戳个口子,把气放出来,才能喘得上气——
怎么会呢……这么多年坚信的事情怎么会是谎言呢?
如果是谎言,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察觉呢?
难道真的像他们所说,只是为了减轻内心的罪恶感,所以才下意识地忽略那些肉眼可见的疑点?
周鹏长长吐了口气,和容铮对视一眼后,拿出手机把李志的名字输进去,准备给魏威发过去。在发出去的瞬间,周鹏忽然迟疑了,莫名想起廖城嘉嘱咐他的话。他心中微微一动,把消息转手发给了小张。
小张刚回到市局,气还没喘匀,就收到了周鹏发来的短信,他心累地叹了口气,转身又拿起包,认命地往外跑。
这晚上停车场的车位停满了,市局外面两条大道也挤满了车,他没办法,只好把车停在街角处的一个没有路灯的夹角,那旁边有两个半人高的大垃圾桶,冬天还好,夏天除非特殊情况,他绝对不会把车停在那里。
咦?
小张站在离车十来米远的地方,忽然停住了脚步,那辆快报废的桑塔纳的确就停在垃圾桶旁边,只是……车后的尾灯为什么还亮着?
难道他刚才走的急,忘记关了?
小张一头雾水,走的时候特地加快了步伐,可越走近,越发现,不仅是车尾灯亮着,车里的灯也亮着,可是……他从来没有在车里开灯的习惯。
黑黢黢的街角,闪烁的车灯格外亮。
小张心里七上八下,担心不会遭贼了吧,这警车被偷要是被局里人知道,那下半年的市局笑柄就成了他了。
刺鼻的馊水味从不远处渗出来,黑暗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衣料在摩*擦,还有风刮过墙上的缝隙,发出女人啜泣的声响。
小张突然有些害怕,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感觉那短短几米的路变得格外的长。
一步,两步……三步,马上就要到了,小张猛地朝前跃了一步,一边笑话自己疑神疑鬼,同时无意中转头看向地面——
诡异的风声在角落里闷闷的响起,只见车窗里映出来个人影,正歪着头,偷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