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墨正顺着天台的楼梯朝下走,电梯高层的楼房都有一个毛病,把楼梯道修得又窄又长,就算是灯亮着,也会让人感到十分压抑。
也不知道装修公司来自哪个审美异类,居然在楼道拐角处安装了一面墙的黄铜色镜子,舒墨瞪着镜子,一度感觉自己在通过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有潮湿的霉味不断从角落里渗出来,后面紧跟着的脚步声是某种躲藏在黑暗里的怪物。
他恍惚之间,几乎感觉一脚踏入另一个空间,直到背后的人突然踉跄了下,没能在窄小的楼梯上站稳,半个身子撞在了舒墨的背上,才把舒墨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不好意思,”背后的王亮赶紧站直了,沾上汗水的发梢粘在脸上,他抹了一把额头上汗,叹道:“太热了,楼梯间没有空调,刚才又吹了风,我感觉我可能中暑了……”
“王律师,”舒墨不动声色地从镜子前偏开头,放松地垂着眼,目光投在眼前的楼梯上,扶着扶手拐下另一个楼道,语调依旧是温和舒缓的,“你真的愿意和我去自首吗?以你现在的名气和地位,真的不会舍不得吗?”
“再舍不得又怎么样,与其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慌中,不如早日做个决断。”王亮语气格外认真,他像所有缺少运动的中老年人一样小心翼翼迈下楼梯,体力不支地发出狗熊般笨拙的喘气声,“呵,就像你说的,连死都不怕了,怎么能便宜那些人——”
舒墨抬起眼瞄了眼镜子,王亮一边嘴角翘起,露出个半讽刺的笑:“——虽然我连他们是谁,都还不太清楚,这就要麻烦你们了。”
就在这时,他们楼下的电梯间发出突兀“嘀”的一声,有人从电梯上下来,却没有脚步声传来。
天台下需要下两层楼梯才会到电梯间,而电梯间两旁的办公室都被上了锁,要下电梯的人,必然应该是朝天台走的,可这大晚上,谁会来天台呢?
舒墨瞳孔一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在离电梯间还有十几阶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同时把揣在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有点故意提高音量:“介意我先打个电话通报一声吗?”
“可以。”王亮满不在乎地点点头,还奋力挣扎着挪动大*腿和密集的楼梯做斗争,看起来的确中暑不轻。
舒墨冲他微笑了下,背贴着墙,直接按照最近通话的号码拨了回去,结果还没响完一声,电话就被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还根本不等他开口,低沉的声音就从话筒传了过来——“你在哪?”
舒墨眼皮一跳,莫名觉得心虚,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乖巧的像个学生,老老实实地说:“我在天台。”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什么表情,只是沉默着深吸了口气,像是暴风雨的前兆,舒墨顿时觉得耳朵都麻了,倚在墙上就想装死,容铮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语调,沉声说:“你感冒还没好,跑到天台干嘛,是觉得病得不够重,想作死吗?”
认识容铮的都知道,他这人平时不爱说话。不爱说话意思是气急了也都不会有太大反应,出言讽刺是绝不可能,所以尽管他声调一如平常,舒墨还是从那最后的讽刺准确接受到“容铮生气了”这条讯息。
舒墨莫名感到胆怯,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坦白从宽,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才带点讨好地说:“你给我兑的那杯药效果太好,药到病除……”
容铮打断他的废话:“你在天台干嘛?”
“我和王亮在一起……”
不知道怎么,电话那端莫名没了声音,甚至是屏住呼吸,舒墨声音不自觉压低:“他和我说了些事,我正准备带他下来……”
“舒墨!”容铮陡然提高了声调,带快破出话筒的急躁,“你给我等着,我马上上来!”
就在这时,王亮已经走到楼道口,通往电梯间的大门关闭着,门上的玻璃透出微弱的光,他抬头看向舒墨,同时一只手揣进了自己衣服的内兜里。
电话那端容铮焦急地咬着牙:“王亮他,他——”
舒墨扭过头,恰好撞进了王亮的视线,楼梯间的声控灯正好关闭,玻璃外微弱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面无表情地从下往上,冷冷地看着舒墨,揣进兜里的手缓缓朝外拉。
“——很危险!”
舒墨睁大了眼睛,对了,王亮是想和他坦白过去,可为什么会知道他的信息,他的身份不过是调查组的一名实习生,前不久还被“退回”了学校,一名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何必连他的简历都搞得清清楚楚。
还说,他和那些变*态一样……享受……
杀*人……的过程。
“舒墨,你小心,我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