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窗摇下,周鹏别扭地坐在副驾驶上,他有气无力地和廖城嘉拌了半路嘴,期间有好几次冲动忍不住想下车,但一想到拿着拐杖在马路上奔跑的风姿,他便靠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忍住了。
周鹏坐在车上听完了李彬的初步审讯报告,心里越发不舒服。
趁着红灯他转身从后座捞了烟点上,耳机里传来小张的声音:
“外面的人都盯着,主任的意思是让李彬先休息,后面再慢慢审,人都在我们这里了,总不会永远不开口吧。我这会在他家,看能不能找到有关同伙的信息,可我刚查了电表,发现他家有小半年没来人了。”
这时,小张伸手推开了门,一股潮湿的霉味瞬间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捂住口鼻,抬眼环顾四周,昏暗的屋子里渗出一种难以言表的陌生感,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个自己还没出生,全靠黑白录像带撑起的年代。
这里怎么那么旧?他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
这是一套总共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整个屋子光线昏暗,悬挂在屋中间的电灯没起到半点作用,反而显得这不到二十平米的地方格外阴森,不自觉感觉屋内气温要比外面低上几度。
老旧的房屋总是格外潮湿,墙角和天花板都爬满了灰青色的霉斑,黑压压一片,显得整个屋子很脏。房子中央用床单挂了张简易帘子,隔出来一间小卧室,里面摆着张单人床,还有一张带柜子的书桌,上面摆满了用过了学习资料,看得出来是专门隔出来给李彬住的。李彬学习也很刻苦,随便翻出本册子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成绩也出乎意料的好,这孩子有学习的天分,桌边有个小架子,全是他得过的数理化竞赛奖杯。
床边还用红色纱帘隔了个不到两平方的空地,能隐约看见地上的蒲团,里面摆着个小小的香案,盘子里摆着能长久存放的糖果和坚果,但包装都脏兮兮的,蒙了一层厚厚的灰,看来很久没人祭拜了。
那墙上挂着的是两幅黑白遗像,看样子像是李彬父母,正牵着嘴角对着来人呆板地笑着。被案前昏黄的灯光一照,透出了冰冷的死气。
小张站在遗像面前,莫名觉得有些瘆得慌,在不透风的房间里,他忽然觉得有些冷,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转过身小心翼翼拿起方才在香案下发现的一个电话本。
九十年代电话刚盛行的时候,巴掌大的电话本曾经也流行过一段时间。
电话本上面的字有些歪歪扭扭,还有不少错字和涂黑的痕迹,看得出主人的文化程度不高,认识的人也不多,厚厚的一个本子记录的电话总共也就不到十来个人。
后面就是一堆彩笔画的乱七八糟的儿童涂鸦——李彬和所有小孩一样,有过拿着画笔就到处乱画的天真童年。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才找到一张折叠过的纸。
周鹏在手机那端问:“发现了什么?”
“算是……一封自首信吧。”小张把册子装进证物袋里,叹了口气,“赵芸,就是李彬他*妈,八年前她就在出事的火车站的现场,亲眼目睹了郑平用枪打死李义的全过程,可能过度惊吓还有愤怒,她失去理智踩下油门撞死了郑平,接着趁乱跑了……李彬多半是在整理遗物后看到的这封信。”
郑平的死因在周鹏心里,像块解不开的疙瘩,整整困扰了他八年的时间,在揭露的瞬间,并没有让他有片刻的如释重负,反而觉得心里窝了把烧不完的火,焦躁得他浑身冒汗,无意识地扯了好几次领口。
这时廖城嘉偏头看了他一眼,这上辈子冤家居然难得体贴一次,悄悄把车内的温度调低了。
小张察觉到周鹏低落的情绪,他走出房门,瞥了一眼挤在楼道看热闹的邻居,压低声音说:“老大,郑平的事情,还说不准,当年的事情本来就复杂,那个吸毒犯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儿呢,谁知道是不是被胁迫了……再说了,如果郑平真的是他们口中的受贿坏警察,那怎么还住在那间七十平米不到的廉租房里呢?要我说,这事……”
“小张,你刚刚说有李彬有半年没回家了?”周鹏打断他的话,不动声色转移了个话题。
小张“嗯”了声,点头,非常单纯地顺着他话题说下去:“对,门上还贴着物业催缴单,时间最早是今年一月份。说起来这事挺蹊跷,我刚打电话找学校核对过,他们说一月份的时候学校还在放假,寝室根本没开,这孩子也没有可联系的亲戚朋友,想不到他能去哪儿。不过有个宿管阿姨刚提起件事,开学的时候,李彬是坐着辆丰田车来的。我把照片发给那个阿姨认了下,发现这车来头不小,是纯进口的,得要八十来万。可由于外型不讨喜,又太过低调显不出贵气,全市也只卖出不到五十辆。对了,我拿名单一核对,没想到,发现了个熟人……”
周鹏抽烟的动作一顿。
小张继续说:“就是今天上节目的那个律师,叫什么亮来着,你说巧不巧。”
周鹏眼睛一下睁大了。
……
舒墨一手推开天台的门,仲夏的夜晚热度惊人,外面的空气潮湿又闷热,像火上的蒸笼一样让人难熬。
这是一处裙楼的天台,只有五层楼的高度,但人摔下去,也肯定会没命。
舒墨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这不代表他不相信有鬼,灵魂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并不丑恶有时候还很美*妙。
很多时候,灵异事件带来瞬间的心跳加速和情绪剧烈波动,会让他有独特的快感,就像电流瞬间穿过全身,引起所有感官瞬间的颤栗。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总有人喜欢看恐怖片,就为了追求那瞬间的刺激而狂飙的肾上腺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