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铮确认舒墨睡着后,就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电视台里人员复杂,今晚又尤其混乱,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安排了几个人守在门口,嘱咐了不要让人随便打扰。
比起舒墨,容铮也有些精神不济。不过,做刑警熬夜是日常,更何况他还在部队里锻炼过,早已经成习惯了,只要吹吹凉风再抽根烟又是精神抖擞的一个通宵。
容铮叼着烟,边指挥众人分头行动,边扫了一眼窗外,楼下原本躁动不安的人群开始静坐了,灯如白昼,满头大汗的警察们戴着厚重的装备,在人群里走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容铮总觉得楼下聚集的人又增加了一些。
但人流量监控还亮着绿灯,本来暴躁的人群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静静地围成一个个小小的圈,或蹲或站在原地耍弄着手里的手机,可就是怎么都不肯走。
装置摄像头的无人机在他们头顶掠过,同时发出巨大的噪音,不少人好奇抬头看了眼,又纷纷低头交头接耳,等巡视的警察从身边走过,又露出一个或鄙视或恶意的眼神。
燃尽的烟头烫了一下手指,容铮手一抖,灰白的烟灰从窗台上落下,他一低头,那烟灰恰好落在楼下正玩手机的少年身上,像块头皮屑牢牢地黏在他头发中央,十分碍眼。
但那重量实在太轻了,根本引不起少年的注意,他兴致勃勃玩着手机,不时地低头和身旁的同伴交流几句,露出个开心的笑容来,比起方才眼红脖子粗的和警察跳脚,现在看起来顺眼了些。
容铮安静站在原地看了一阵,随后从钱包里抽出张卡片给身旁的警察让他去附近小卖部买水,顺便嘱咐让还在值守的警察换班下来休息。
这样说完,容铮还是心里不舒服,好似有一种凉飕飕的不详预感让他怎么也放不下心,于是他又挥手招来在现场维持秩序的负责人,跟他千篇一律地重申,一定要注意安全。
同一句话换了开口的人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换平时耳朵都要起茧了,可今晚负责人却眉头皱了又皱,心思沉了又沉,没敢当耳旁风。
负责人一脑门热汗,夏日酷暑,气温高的惊人,本来打算摘下蒸桑拿一样的头盔,到底是没动。
汗水成串的从脸颊落下,负责人拿出对讲机,如鹰般锋利的眼睛扫过不肯离去的人群,这平静的时候就像暴风雨的前刻,没人敢放松警惕,就算天气再热,也没人敢把身上的装备卸下。
晚上的风要比白天大一些,呜呜地从路口吹来,把商铺支出来的雨棚吹得“簌簌”作响。
容铮无声地拍了拍负责人的肩膀,转身准备离开,走之前脚步又一顿,目光落在坐在门口正偷偷摸摸朝里张望的少年身上,他心里忽然被捏了一下,有种微妙的预感飘了出来——
按照常理来说,再疯狂的粉丝,得知偶像不在,过了这么久也应该散了。
就算是他们觉得警察抓了r,为了维护他,也应该像他们得知江洋被冤枉后,涌入各大官方平台讨要一个说法,然而什么都没有做,除了一开始激动地和警察产生了口角,过了一阵,又恢复了平静。
是什么时候呢?
什么时候他们会变得如此安静?
又是什么,让他们忽然镇定下来?
他脑海好似电光闪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几通电话记录——4月15日晚上,那个不知道生死的女人,还有离奇消失的那摊血迹。
一阵风吹来,容铮闻到了细微的腥味,生锈的铁制窗栏乍闻起来有点像血的味道,他突然顿住脚步,扭头看向负责人,压低声音说:“找几个看起来脸嫩的,让他们偷偷混到人群里面,看看那些人到底在搞什么。”
两月前被杀害的年轻巡警,真凶还没有归案,那个陷*害江洋的班长要比彭昌廉硬气得多,少年有些营养不*良,比同龄人要瘦小许多,头发发黄,身上的校服有些宽大,领口被洗得起了层毛。
一般罪犯的家属会过得都十分艰难,邻居的白眼和三三两两利刃似的闲言闲语,能活活把人刮一层皮,所以大多选择搬家重新开始。
郑平在队里一直是老大哥的形象,为人和善,心地也善良,还好说话,谁家水管电灯坏了都回去帮一把,专业上也从来不藏私,就算年纪不大,队里的新人也都会叫上一声“郑师”。
郑平生活节俭,工作许多年也没存下什么钱,据说私下助养了两个福利院孩子,还不时去养老院帮忙,过年过节发的福利卡也都会拿来送失独老人……这些都是郑平死后才被众人知道,别人一提起他,都竖起大拇指,说他是个做好事还不留名的大善人。
不过,他童年很坎坷,父亲是个酒鬼,一喝醉就打老婆孩子,后来有次醉酒在马路中间睡过去,被附近运煤渣的货车碾了,当场就走了,没留下存款只留下一堆债。
所以郑平家过得十分艰难,直到郑平参加工作后,才慢慢的好转,可惜也没存下什么钱,就连房子都是住的公家的廉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