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看来雷局对我有些误会,彭昌廉是我妹夫不错,我平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大方向还是把握得准的,不该做的绝不会做,不然也不会坐到今天这位置。但是这人心难测,高处不胜寒,坐得越高就越有人要找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和人把你扯下来……哎,这鱼e希椟u伽些年我也是见得够多,什么亲朋好友,同床共枕几十年的老夫妻都有反目成仇的……也是我,没有能提防。”
赵睿龙用力捋着额头,他年近六十,头发已大部分花白,眼尾和额间有越发加深的纹路,但眼神中饱含着长久做警察那股杀伐决断培养出的戾气,而嘴角不自觉往下一耷拉,显得更加威严凌厉。
这位“久居上位、高处不胜寒”的赵厅长,即使已有了孙子,也当真算不了慈眉善目的老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心里有鬼的人心里“咯噔”一下。
但此时此刻,赵睿龙依旧有瞬间愣神。
他沉默片刻,仿佛是惆怅又是不可置信,显出一脸老态和疲色,说到最后,他原本打直的背像熟了的麦穗,抑制不住的弯了下去,露出一抹苦笑,无可奈何地摇了下头:“这时候我也知道有口难辩,但我相信组织,不会让一个老同志平白无故受人诬陷诋毁。”
雷局不动声色按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那麻烦赵厅长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话一说完,四周包围的特警立刻围拢过来,赵睿龙颓色更剧,好似低血糖犯了,起身时略微一摇晃,后面的特警想要扶一把,被他闪身避开,而后他重重地咳嗽一声,又不卑不亢地站直身体,像座威严的雕塑,缓缓迈着步伐朝门外走。
所有人心思都有片刻的沉重——赵睿龙早年还在基层锻炼的时候,所到之处无不老百姓真心称赞,恶匪歹徒听他名字就闻风丧胆,甚至在早些年因为打掉了一个贩毒团伙还上了黑市的悬赏令。
在警圈里他曾一度是老一辈人的偶像,谁知道这赫赫有名的阎王爷也有如今这晚节不保一天。
可彭昌廉说的话真的做得了真吗?一个世纪难闻的官匪勾结的黑*恶团伙,涉及多项闻所未闻的大罪,里面的利益圈更是无法两三句话就能说得清楚,尤其光是人口走私、器*官*买卖、毒*品贩售……这哪一个不是丧心病狂的亡命之徒才做得出的恶事?
作为有妻有子的彭昌廉,虽然说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时,可撂得也有些太早了,这是闻所未闻的软骨头还是早就准备好的一番托词?
按理来说,相较于不会乱杀*人恪守规则的警察和丧心病狂的亡命之徒,罪犯更愿意面对警察。而在彭昌廉心中,警察居然要更吓人一些,甚至审讯人员连保护他家人妻女的条件还没准备开口,他就诚惶诚恐地自动撂了。
唐成江的死就是不明不白,虽然许多人三敛其口,但依旧有传言在内部悄无声息的蔓延,他很有可能是被陷*害栽*赃做了替死鬼。
而今天赵睿龙的事情如出一辙——证据和证人突然出现,被一口咬定是凶手,真可算是百口莫辩。
但赵睿龙不是幕后主使,他为什么又迫不及待指使彭昌廉去毁尸灭迹呢?
赵睿龙的条件和心思几乎是和真凶的形象“无缝连接”,更何况刚才在会议室里,他丑态毕现,以为灯灭无人察觉就拿起枪想杀*人灭*口,却被会议室里安装的高清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
那一脸的狰狞和狂怒,仿佛穷途末路时忽然丧心病狂,又如晚间精神病患者双眼赤红,口角含着白沫,往日的威严和温和瞬间消失,只剩下令人心颤的疯狂。
容铮反复看了三四遍监控视频,眉头间的纹路越来越深,监控里几个人神色各显,除了赵睿龙,那瞬间听见枪响时的惊慌失措并未看出半点痕迹。
舒墨和多米分开后,就藏在会议室的角落,窗帘的下摆,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不会察觉他的存在。
他戴着一副夜视镜,倚靠在墙上,默默观察着这些人的丑态,面上一片波澜不惊,没有对枪声的恐惧也没有发现仇人的大喜大悲,仿佛一株不能动弹的植物,只是冷冷清清旁观着别人的生离死别。
刚才雷局带着两列特警匆匆赶到之时,他也面上毫无惊讶,只是在看见赵睿龙被带走时候握紧了拳头。
容铮转身走出房间,在走廊上找到了正靠在窗边抽烟的舒墨,他正目送赵睿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押送上车,脸上的表情带着一股凝重,容铮刚走到他身边,他就轻轻扬了下巴说:“你看那些人。有的是家里供养的小公主小少爷,最大的脾气也就是跟父母吵架;有的是工作好几年的年轻人,被磨去了一身的傲气,只剩下无奈和现实。他们大多数的追求就是能在这繁华都市拥有自己的一隅墙角,这辈子可能都和犯罪沾不到太大的边,最多也就是遭遇偷窃抢劫,就连红脸和外人吵个架都要迟疑上片刻,瞻前顾后,生怕一个冲动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