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越来越大,黑发男孩紧紧闭着眼,大声凄厉地尖叫着。
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明明就站在屋里的中间,在屋内随意走动,周围的人却对他视若无睹,就像一抹幽魂,没有人能看见他,听见他,感受到他。
与此同时,他也无法影响任何人,就像在看一场活灵活现的电影,眼前的场景人物都是电影里的画面,而他是观看这部恐怖片的唯一观众。
他打了一个响指,径直穿过一个人的身体,仰头看向另外一个人的脸。
他觉得这些人的表情很有意思,有的脸上狂热兴奋,有的惊惧恐慌,还有的居然带着一点小小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带着点探究他打量着所有人,但他走到少年身旁时候,感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颤栗感,是恐惧,是危险,还有一点……归属。
是的,归属感,莫名其妙的归属感,就算是害怕,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亲近。
那个小男孩一直没完没了的尖叫,他死死地闭着眼睛,满脸都是粘稠的血浆。
明明灯光是温暖的黄色,可屋里却冷得惊人。
像是冰窖一样。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所有人的影子被光打在地上,但是那些人没有一个低头看。他们的影子一直不老实地跃动着,仿佛在映衬着他们藏在眼底里的情绪,有的在欢呼雀跃,有的蜷缩成一团痛苦哭泣,有的在拍着胸口暗自庆幸……这样极其可怕的一幕,似乎只有他能看见。
厚重的窗帘被吹开又落下,夜风裹挟着浓烟灌进屋里,铺天盖地的染着红色光点的烟灰,潮水般涌进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温度陡然提高,像是处在火场之中,滚滚热浪几乎可以灼伤人的皮肤,空气仿佛都融化了变成了固体。
随后——
在他视野中,四周的景象像时高温烘烤下的蜡液似的扭曲变化起来,时间也同时变缓了。
激昂的音乐被拖成了古怪的长音,喷溅起的血液正在以肉眼可见地缓速朝四周洒开,落在少年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加苍白,格外让人毛骨悚然,仿佛在面皮上撕开了一条大大的口子,他本来英俊的脸被拉得细长,随着四周扭曲的景物一样扭成诡异的形状,然后开始旋转起来。
所有一切变成了旋涡,一时间他有些头晕目眩。
下一秒,周围的景象全部拉长,他像是被隔离在了一个真空带,无论怎么朝前走,都再也无法走进那个房间了。
然后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又开始了漫长的黑暗旅途。
在这样完全黑暗,怎么也走不到头的地方,大多数人会崩溃,发疯,到最后甚至自杀。但他走得很习惯,丝毫没有一点心理上的不适应。
因为他从睁开眼,就适应了这样的一个人待着,永无境止的黑暗,以及——死寂。
他脑海里一直走马灯似的一帧帧转换着画面,无人的废墟,毛茸茸的小白,忠心的大牛,阳光的阳哥,黑发小男孩,蓝瞳的少年……这些人的面孔一遍遍从眼前闪过,他突然惊奇地发现,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他手腕上的手表,时间始终不停转换来转换去,但最后始终会停留在9月15日。
这个时间,好像是个异常关键的时间点。
数字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里。
他忍不住想,他之所以来这里的原因,没准就是因为刚才发生的那些可怕事情,那个年轻女人好像是一切的关键,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冷眼旁观地看戏。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安,说不定离开的关键的钥匙是去阻止那场惨剧,但他却没有做到。
错失良机了!
如果他一直停留在这里,找不到出口,搞不好会永远困在这里,来回不断地在黑暗里奔跑。
心不安地跳动了起来,他终于觉得有些慌了。
在走了表盘的分针顺时针转了一圈的时间后,终于又出现了点什么。
他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看见了眼前出现一道光点,一道刺眼的白光从上打了下来,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四周依旧是黑暗的,白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他也没有探究的心思,更何况,“天空”那么高,绳梯早就没有了,他也没办法去发现那光是哪里来的。
因此他的全部注意力放在被光照亮的地方,是很布满灰尘陈旧的木板,有点像森林深处的林间小屋的地板,放着一大张快变成褐色的红色地毯。毯子边毛龇的厉害,上面有一大团一大团的毛絮,左右对称的图案已经扭曲的不成模样。
他顺着地毯朝前走,光线慢慢扩展,这是间被毁坏得稀烂的房子,随意一扫,能在墙面上找到撞击火烧的痕迹,踢脚已经腐烂了,霉菌和腥臭的黑点到处都是,顺着光一条直线朝前走,他推开了一扇只剩下半边的木门。走进去漫无目的的绕了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箱子。锁是开着的,他拿掉锁,推开了箱子,发现了很多衣物,还有小孩子的玩具。东西摆放的很整齐,中间放置着一块木板,左边是叠好的衣物,右边放着一个小桶,里面有玩具小车,塑料大兵,还有飞机。感觉有些奇怪,这些玩具新旧不一样,类型也不一样,好像有不同年纪,甚至是不同性别的玩具,还有别剪了脸的色情书籍。
——都是属于不同人的。
他拿起一个脸被涂得乱七八糟的芭比娃娃,这个想法莫名其妙地钻进脑子里,把娃娃放回去,看向左边,他发现衣服也有些奇怪。
有男的有女的,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这些衣服布料都多多少少有破损,甚至还能看见洗不干净的血迹。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相框,被放在衣服和木板的夹角处,和陈旧的衣服玩具不同,相框是崭新的,边框是昂贵的大理石,甚至还镶嵌着珠宝。
应该是非常宝贵的照片。
可惜白光太刺眼了,照片上的人脸始终是模糊的,好似始终笼罩在一团刺眼的白光下,他只能依稀分辨出上面站着六个人,看穿着打扮年纪都不大,其中一个还穿着裙子,艰难地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清楚,他只有放弃了,把照片重新塞回箱子里。
照片倾斜的瞬间,他看见相框下有个小小的刻痕r。
就在这时,眼睛突然感到一阵灼烧感,疼得他抬手想去摸,夹在手里的相框瞬间脱手,一下摔了出去,接着,玻璃四分五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就像是被电击了似的,一股寒意倏地窜进脊梁,一股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有种惊恐感无端地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