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两只拳头用力挥舞,好让自己奔跑的更快。
同时,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全新的世界。
天依旧是黑的,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一点发光的东西,但这里却完全不一样了,到处充满了生机,像新鲜事物一样不停吸引他的眼球。
东倒西歪的建筑恢复成一栋栋红砖小屋,破碎的玻璃重新聚集在一块,房子的屋顶铺满了黄色干枯的麦子,看起来这么的不一样,让他忍不住感到惊奇起来。
握紧的拳头慢慢垂下,步伐也跟着缓了下来,他不停眨着眼睛好似怕来不及似的拼命看着,远远地有一扇窗户突然亮起了光。
有人吗?
他停住了脚步,张了张嘴,但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在这里仿佛是个哑巴,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以他的角度来说,他并不知道那不正常。所以他不知道,更不正常的是,就在他刚刚张开嘴的时候,他连一个单调的音调都发不出来。
就像是被一部无声的默片,全是闪动的黑白画面,作为主角的他在幕布上从未察觉,因为从头到尾,他是这死寂的黑暗里唯一的生物。
这片废墟里唯一的人类。
但——
眼前的屋子里亮着灯,那是黑暗里唯一的光。
他感觉一艘轮船正拉响汽笛在这片永夜的大海里激昂前进,全身都无法克制地颤抖了起来。
这种状况只有一种可能,他将会遇见和他同样生命体的人类,同样会运用工具,同样渴望光明。
他心底突然冒出一种冲动,指使着他推开那扇门,走进去。
然后他顺从了本能,变换了路径,走向那间发光的屋子。
他走得格外小心翼翼,仿佛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把对方吓跑似的,尽管如此,还是很快走到了房屋的门前,毕竟这是很短的一条岔路。
在这个废墟里呆了不知道多久,时间长得足够他探索这座废墟,但他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突然,他意识到这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建筑。
这个认知,让他放在门把上的手猛然停住。
他仰起头,光就是从面前血红色大门上的窗户里发出的。大门很高,以他现在的个子根本没办法看到里面的模样。
他朝后退了一步,光照在了地上,形成了一道长方形的光图,又被黑色的竖条分割成了五个狭长的小方块,他再次仰起头,然后——
张大了嘴。
那门上的窗户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个圆圆的脑袋,那个脑袋背着光,以至于他只能认出那是个和自己一样的脑袋,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那个东西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鼻子眼睛嘴巴。
他头疼地眯起眼睛,无法说服自己那是个人,说不定是个气球,直到——
那个东西伸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手,五根细长的指头,一只手扒住了红色的栏杆,另一只手则是悬在半空中轻轻地朝他招着手,那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邀请。
仿佛柔软的羽毛从他胸口顺着锁骨再到喉咙下巴轻轻扫过,灵魂脱离了肉体的束缚,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拼命叫嚣着——“快,快,快,快推开那扇门!”
他屏住了呼吸,手指尖颤抖着触摸到猩红色的门把手,就要转开的瞬间,他倏地顿住。
这感觉不对,不是金属的感觉,他还记得金属的触感,冰冷,坚硬,最重要是没有生命的死物。
可在他手下,这个和大门几乎融成一体的猩红色门把手,却是温热,柔软,最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了跳动,仿佛手臂上的脉搏,胸口撞击不停的心脏,那跳动带着同样的节奏轻轻撞击着他的手掌心。
这是有生命吗?
他并没有感到恐惧,只是觉得诡异,他呆呆地抬起手掌,好奇地看向那仿佛有生命的门把手,至少视觉里,那门把手像是死的,可触感却像是活得。
奇怪,顿了顿,他还是重新把手放在门把手,门把手很大,上面似乎雕刻了图腾,凹凸不平的纹路带着温热轻轻撞击着他的手掌心。
有些痒痒,这感觉让他不舒服,于是他决定快些打开门,结束这煎熬急促的感觉,他手覆盖在把上手,手腕轻轻用力,就在转动的同时,他忽然觉得手下的门把手的跳动越发快了,好像在催促他再快些,再快些……他似乎看见地上那圆脑袋一样的东西,裂开了道诡异的弧度。
他呼出一口气,彻底转动门把手,紧紧扣除锁口的金属块已经完全脱离,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一声——
“汪——”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他以为跑远的小白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回到了眼前,并且还朝他吐着舌头,哈着气,然后轻轻左右晃着毛绒绒的小脑袋。
这个干枯的小生物,活过来居然是这么可爱,他惊奇地瞪大眼,覆盖在门把手上的手放了下来。
他并不知道,大多数人类的孩童的注意力都极容易被分散,也十分喜爱绒毛小动物,一旦小动物卖萌,那注意力会完完全全被吸引住,或许他压根没有意识到现在单薄小身子的他属于人类的幼年期。
他就这样完完全被吸引了,真想摸一摸呀,然后他付诸了行动,朝拼命摇着尾巴的小白狗走去。
一定很柔软,很舒服。
他想着抱起小白狗,温暖的小肚皮碰到他的手掌,让他方才冰凉的手掌感到暖意,同样有着节奏的跳动,但不是那种让人不安急躁的跃动,他想起那个让他浑身不舒服的门把手,抬起头,然后怔愣在原地——
那扇发着光的陌生红房子,突然不见了……
面前只有普通的黄泥巴地,田埂里有绿泱泱的青草,在风吹来的时候,仿佛一朵浪花打来在一片绿色的海洋里起起伏伏,完完全全没有那栋诡异的红房子的影子。
更别说那圆圆的脑袋,诡异的门把手,难道刚刚都是幻觉吗?可他还能想起那把手上古怪的纹路。
“汪汪——”小白狗一跃跳出他的怀里,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接着又是一声短促的“汪!”小白狗又重新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