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打算再把事情严重性再更加声情并茂地描述一遍。
最后还是老陈主动出声:“没有用的,不要劝我们了。”
多米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抬头看见所有人坚定的目光,忽然,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从小在利己主义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不过他能分辨出,这些人下了这个决定,就不再改变,所以他干脆闭上了嘴,不再浪费口舌。
容铮深深扫了一眼所有人,目光落在眼前的老陈身上。
他问:“魏威会有危险吗?”
老陈摇头:“不会,我们只是刚才下了指令。让他们原地等待,等候最新指令,也就是说他们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单纯的服从命令罢了。”
他眉头紧皱,看了看多米,又看了看容铮,沉声说:“我们只是想让你们再等等,给我们一些时间,等我们要知道的结果出来。之后怎么追究,悉听尊便。”
容铮站起身,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你觉得你们能困得住我吗?”
老陈立刻低下头,姿态放得很低,声音却很坚定:“就算你冲出去又怎么样呢?”
容铮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沉痛的悲凉。
是啊,他就算出去,拼上最快的速度,恐怕也无法赶到那个现场。
毕竟这座城市,并不属于他。周围的空气仿佛生成了无法拨开的薄膜,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无端地截断,好似在痛斥着他的多管闲事。
想到这里,突然容铮满腔的怒火硬生生地憋闷在胸腔里,纵然他手握重锤,却无法迎头敲击下去。
老陈抬起头,无所畏惧地看着他:“我们这儿是一座小城市,地图上几乎看不见,没有机场,也没有高铁,连火车都是最普通的绿皮火车。”
似乎要和老陈口中的城市迎合,空气里陈腐的气味钻进了屋里,整个房间显得死气沉沉。
世界很大,有很多很多城市,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年轻人总是向往着外面的世界,他们出去求学、工作、成家。
慢慢的,电视新闻里,不停喜气洋洋的报道着类似xx城将划入新一线城市。一个一个大城市变成更大的城市,小城市却慢慢灰淡下来。
随着时代的潮流的必然趋势,年轻人越来越少,老龄化越来越严重,它必然会消失在呆板的地图里。
空气里那焦灼难耐的气息,似乎在告诉人们,它正企图用最后的汁水,保护在这座城市留下——最后的一批居民。
“我们过着普通本分的日子,每天学习工作,不惹是生非,只求能跟家人好好地过日子。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手握权力,却依旧贪婪成性。”
老陈喘了口气,怒火点燃了空气,里面那些粘稠焦灼的煤油因子无法收拾地燃烧了起来。
他指着屏幕里的那些人,声音沙哑却字字有力地朝容铮质问:“容队,你看看这些人,嚣张跋扈,无恶不作,可是谁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在这片土地,他们横行霸道了几乎有三十年,三十年来,我们不停抗争,坚信法律会给我们一个公道,可是结果又如何?就连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事情,居然也能在最后法庭之上公然被推翻。我一直以来就想问问你们这些省会来的大官,这套法律究竟是属于人民的,还是属于那些权贵的。法律制定者和执行监督者到底是为人民服务,还是为钱服务,为权服务。这个社会到底还有没有所谓的公道存在!如果有,请问容队,它在哪儿呢!”
老陈几乎用尽了身体里装着的所有氧气,嘶声力竭地问出最后一句话。
容铮望着他,皱了皱眉。
他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面对老陈的涛涛怒火,一时间竟找不出辩驳的话语,到最后,他只能选择沉默,无声承受这些责难。
多米年纪小,很快红了眼睛,小心翼翼挪着步子凑到容铮身边,可怜巴巴地喊了句:“老大……”
屋内唯一的少年发出颤声,屋内焦灼的气氛终于和缓了些。
老陈似乎也发现自己语气重了,大力搓了下脸,斟酌了下语句,缓声说:“对不起,容队,我太过激动了。”
他捏了捏拳头,努力把心头窜起的怒火摁了下去,然后转身对旁人说了几句,不一会儿,一份报纸落在了容铮眼前,容铮低头看了一眼,眉头拧成一团。
“这就是孙朝东提起的案子,三名死者都是生世清白的女孩。年龄在二十岁上下,文凭也不低,最低也是高中。”老陈叹了口气,“可惜了,都是好姑娘。那个年代,能出一个有文化的,相当不容易。这下一次出事就是三个,且手段十分残忍,间隔时间也非常短。几乎都是一个星期就会出现一具尸体,那段时间,人心惶惶,每到周末,我们都胆战心惊。”
容铮低头看了眼报纸,死者的照片并没有半点遮盖。一寸的黑白照,比起现在磨皮p图的美颜照片相比实在有些土气。然而容铮却从那些女人腼腆的笑容里,隐约看到了那个年代知识女性特有的独立自强的气息。
不知怎地,容铮眉头轻轻散开。
老陈看着他:“你们那位同志带回来的消息,他说那些失踪女孩的踪迹找到了,他还相信,她们还活着。可是那些女孩在哪里?她们去了哪儿?为什么她们会被囚禁?那间不可告人的密室到底在做些什么?我们想搞清楚所有事情,那些混蛋杀了那么多人,不能就那么简单的放过他们——容队,如果我们现在就闯进去救了人质,那那些女孩,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吗?”
容铮抿紧了嘴唇,沉默了片刻,拉过椅子缓缓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