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国平是个戏剧性人物,出生在社会动荡的年代,曾被四次诬陷审查。
在狱中他偷闲学习,后平反,以第一成绩考入京大。毕业后他留在京大做了大学老师,没多久就因教课时被学生举报斥其政治立场有问题,被学校辞退,恰逢严打又被判了三个月。出狱后他干脆转下海到沿海做了商人,靠倒卖有色金属赚了不少钱,到94年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亿万身家。
这时候,国内环境已经好了起来,当年被污蔑的事情早就查清楚,钱国平开始参政议政,成为省政协委员。
直到97年,国内外环境突然恶化,部分地区爆发动乱,被国外反动势力控制,贸易各方面被制裁。这时候国内才停止动乱刚刚开始收养生息,遭遇这样的外忧内患,情况一度十分严重。钱国平此时毅然决然将全部资产捐出,并且组织商界联盟捐出自身财产帮助国家脱离危情。
仅仅四个月的时间动乱便平息,很大一部分原因因为钱国平当年的举措。
后来钱国平年纪大了,弃商从政,不过他从政心不重,一直没有往上升的意图。恰逢欲海市是钱国平的出生地,背井离乡近六十载,想着落叶归根,安享晚年,于是回到欲海市。
周鹏有幸和他见过几面,的确如外界所说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相较于现在拿新闻充当功绩的官员来说,他为人十分低调,偶尔几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都是朴实为民、清正廉洁的正面形象。他的社会风评很好,是国内难得媒体官方民众都称赞的从政人员。
还有一点,钱国平虽然是在政府坐班,不过早就不管事了,没啥权力,等于来这里养老,偶尔出面安抚安抚人心,其他人不知道,位于机关内部的冬宁不可能不知道。
周鹏脑袋里快速回忆了一番自己掌握的钱国平的生平,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要找上钱国平。
不对,周鹏手指猛地一戳桌面,脑海浮现出另一个名字:“钱厚载那个臭小子……和钱国平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头儿,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啊。”魏威以下犯上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钱这个姓又不像你,街上掉块牌匾下来,就能砸死两个姓周的……钱国平有个胞弟叫做钱宁城,是金河区教育局局长,也是钱厚载的父亲。”
周鹏皱眉。
“钱家之所以在当地势力那么大,钱厚载能那么嚣张,正是因为有钱国平这位老人家在后面撑着。不过……”魏威迟疑地摸了摸下巴,“就算钱厚载再怎么作恶,那也是他自己的关系,论起管教不严也是钱宁城的事情,怎么找上作为伯伯的钱国平了?陆阳他们难道真的是报仇心切,失去理智了?”
周鹏狐疑地抬起头,视频里冬宁冷笑着,举动疯狂,但他深黑色的瞳孔里却毫无波动,平静得犹如一泉无波的清泉,似乎在隐藏着更深层次的东西。
眼见不一定为实。
周老爷子的口头禅突然一下子钻入了脑海里。
周鹏略微一沉吟,敲了下桌子:“查查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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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直播开始到现在仅仅十分钟的时间,欲海市公安局一片祥和安宁的气氛不在。办公室内电话铃声响个不停,领导们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大堂的基层警察没了主心骨,一时间手忙脚乱,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周鹏只好临时担当起了指挥的身份,吩咐一部分人联系去开会的公安局各级领导,一部分人应对询问电话,这才将乱套的程序归入了正规。
当钱国平的脸出现在直播的一刹那,整个平川省政坛发生动荡,这个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钱国平身份特殊,算是解救华国危难之时的民族英雄。无论是钱国平被人抓住直播威胁,还是这个威胁的人是警察,从身份到事件,每件单拎出来都敏感特殊。
果不其然,消息很快传到上层,引得各级领导震怒,周鹏接到的指令,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钱国平的安全。
当然,上面人也知道,这样的命令为难周鹏了,也临时组建了一个由省厅专家组成的小组来分析直播同时给他出谋划策。
最首当其冲的问题,恐怕就是关闭不关闭直播。
省厅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个个脸上忧心忡忡。
“我觉得要降低影响,必须要关闭直播间。”
“不行。”立刻有人摇头反对,“他可说了,关闭直播间,就要杀人。如果关闭直播间,刺激了歹徒,杀了人质,这责任谁担得起。你们可别忘了,这人质可不是一般人,可是钱国平钱老,要不是有他,现在我们还被大鼻子欺负……”
“你这个老家伙,多少年过去了,还老想着那档子事情,要长远来看。”
“我呸,你们是太安逸了,我看这个冬宁就是潜伏在我国内部的敌外势力。就是你们审查不够严格,才会出……”
视频对话那头吵得不可开交,周鹏顿感头疼,大力揉了两下太阳穴。
此刻直播的视频里,冬宁已经停下动作,坐在一边。钱国平脸色惨白如纸,虚弱地呻吟着,几乎瘫坐在椅子上,血正顺着大腿朝外流,很快地面湿了一滩,让人忍不住担心,这老人家能否受得住。
但冬宁似乎对一切毫无所觉,平静地拿着卫生纸大力擦着刀刃上的血迹。
周鹏注意到他的坐姿,脚微微外侧,身子倾向镜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嘴角扯开一边,这模样这动作都似乎像在等待着什么……
他在等什么?
周鹏猛地抬起头朝四周扫了一眼,鞋底与地板的摩擦声接踵响起,汗水和眼泪的盐分在空气中奔腾,周围的人都在忙碌着,没有人有空闲去担心其他。然而他就是心里又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那双眼睛透过镜头,正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一阵狂乱的噪音——嘶吼的不辨男女的尖叫,加上敲击金属的刺耳呱噪声,还有隐约透出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