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男,现年五十三岁,名校毕业,曾经是欲海市刑警支队的干警,参与过不少大案要案,极具人格魅力,人际关系好,工作上敢拼敢闯,在警界队伍中十分突出。连续三年被评为平川省优秀刑侦工作者,前途无可限量。
直到1990年,欲海市发生一起震惊全国的重大劫车刑事案件,陆阳妻子周婧受害,主犯却因未满十四周岁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头顶的徽章黯淡,肩上的银星染上锈斑。
无法接受这个打击,丧失了对法律的信任,陆阳心里堵着一口怨气,不愿意拿凶犯给予的民事补偿,毅然从警队辞职,同时愤然拒绝了同僚的帮助,断绝了一切交往。
他把房子卖了,还掉欠款,却没有离开欲海市,而是在市区租了套房子开了家小卖部,独自带着幸存下来的女儿生活。
与女儿相依为命,对于陆阳来说,女儿就是他的唯一,也是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支柱。
由于女儿早产的原因,后期治疗需要大量费用,然而这时候的陆阳已经没了公职,仅仅凭借小卖部的收入远远不够。不过好在他脑瓜子好使,人也勤奋肯吃苦,日子将将就就能过下去。
集资房慢慢被商品房代替,房产业兴起。
陆阳看着到处贴着红字拆字,突然有了主意,专门跑到桥底下,死皮耐脸和师傅学做水电工,不到三个月,他已经成了熟练工了。
有了技术在身,陆阳的日子渐渐好过了,加上他长得周正,一米八大高个,浓眉大眼,在一众农民工中实在打眼得很,找上门的活路越来越多。
虽然还是过的清贫,但是陆阳却很知足,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他心中愤懑驱散了不少。
一眨眼的功夫,五年光阴顷刻消逝。
这天,陆阳要出门做工,像往常一样领着女儿将她寄养在家附近一个民办托儿所里。
女儿乖巧听话,大约是没妈的孩子早当家的缘故,小小年纪就知道不要乱跑,偶尔爸爸因为工作忙,来接的时间晚了,她也不哭不闹,乖乖在学校等着爸爸。
这次的活路是一套八十年代的老房子需要上门维修。
没被拆的老房子水管老旧,电路乱七八糟,隔三差五就会出问题。
老房子的主人一般都是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事情多,脾气臭,给的钱少,一般人都不愿意去,只有陆阳从不挑活路,人都说他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人太老实了就是傻,随便帮点什么忙,就是钱。陆阳心里懂,但他不回答。
房子主人是个退了休的老教师,什么都不懂,在旁指手画脚瞎指挥,一路跟着陆阳,担心陆阳偷了家里东西,忙到晚上陆阳才得以脱身。
这时候,早就过了托儿所的放学时间,陆阳连忙赶回去到托儿所接女儿,没想到他满心欢喜地找到老师,却被对方告知女儿在两小时前就被人接走。
老师发现送错了孩子,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把前因后果交代了,求着陆阳千万不要给学校反应。说自己家里困难,父母残疾,有两个弟弟还在上学,全指望着她这份钱。
陆阳还没从女儿接走缓过神来,自己还没来得及伤感,对方就先嚎上苦了。
他只能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表达。
卖完惨,那老师为了推脱责任,连忙给自己犯错找出各种理由。
接孩子的人,穿着打扮都看起来很有钱,开着奔驰车,孩子也和对方热络。
老师下意识认为开奔驰的人不会是坏人,而且孩子也乖顺得很,没有闹没有哭,乖乖地跟着对方,换谁也会认为那人和孩子认识啊?
不过,出于责任心,她还是很负责的在看了来人给的证件,登记了对方身份证号码,才将孩子交给对方。
从头到尾逻辑是,犯错的不是她,是孩子不叫唤,是奔驰车太值钱,是陆阳太晚回来。她只是个家庭贫困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社会有这么险恶,总之从头到尾和她没半点关系。那时候的托儿所老师并不是幼教,相当于小保姆,不需要学历,她们大多是进城打工的年轻姑娘,没什么专业素养,责任心极低。托儿所也只是私人搞得无证场所,不会教育孩童知识,只是托管场所,并非幼儿园。
陆阳看着哭哭啼啼推卸责任的老师和学校,大脑一片空白。这会儿闷热得紧,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他眼前一片黑暗。
拽着那张身份证号码,陆阳无意识地在街上狂奔了一会儿,熟悉的街道渐渐地变得陌生起来,他几乎喘不上气,脚下虚浮地晃悠两下,“啪”的一声闷响,跪在了地方。他双目赤红,瞪着天空,咬着牙,尝到了一丝甜腥味。
握紧拳头,他狠狠地一下一下砸着地面,手变得血肉模糊,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直到一声刺耳的警笛声,拉回了陆阳的理智。陆阳站起身,看向警车和那些熟悉的面孔,一双鹰眸不怒自威,浑身气势凌厉不减当年。
陆阳找到以前老领导家,跪在地上,咬紧牙关,终于在五年后,为了女儿打破了当年的誓言,寻求警方的帮助。
对于当年陆阳妻子的案子,老领导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愧意。
特别是现在,看见陆阳正是三十而立的大好年纪,头发却已经掺了白丝,浑身上下透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前途无量、阳光开朗的年轻刑警,现在眼角含着泪水,手掌血肉模糊,一脸隐忍地跪在自己面前。
老领导浑身颤抖,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当晚,一个电话打到市公安局,市局连夜召开会议成立专案组,上面下了死命令,要在十二小时内找到孩子。这是一名刑警的孩子,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先前从老师口中得知,对方穿着名牌运动套装,开着奔驰车,身高一米七四,年纪看起来不大,种种特征均和九零年劫车案未成年主犯孙朝东极为相似。但是由于孙朝东身份特殊,孙家势力在欲海市极大,家庭关系网复杂,有个在省公安厅当官的舅舅。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敢提审孙朝东。
然而等老师被询问的时候,换了套说法,一会儿说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一会儿说记不清了。托儿所没有正规资质,也没有安装监控,九五年的时候路上监控安装的也极少,警方找不到证词里关于奔驰车的证据。市局出了大量人力物力,走访周围群众,询问学生的家长却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