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泽没有回答,顿了顿将手揣进兜里,目光看向窗外,眯着眼睛,似乎能透过窗户看得很远很远。
舒墨手指敲了敲,早就预料到问题并不会得到回应,想了想,叹道:“真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难题。我能推测最简单的是,凶手和黄医生认识并且相熟,我随即调查了黄医生身边的所有人,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包括您,我也做了调查,当时有人给你做了证明,你不在淮赧市,对于一个不在淮赧市的人,怎么可能犯下罪行,除非他穿越了,拥有超能力。”
彭泽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摊开又握拳:“没准我有超能力呢?”
舒墨笑了:“你是科学家,唯物主义者,对于你刚刚的言论,我能理解成你在暗示我,有人在撒谎吗?”
彭泽没料到他会这样问,脸色刹那间变得很难看。
舒墨没有追问下去,抿了抿嘴说:“犯罪讲求一个犯罪动机,犯罪目的。现在的罪犯看电视电影或多或少学了些蹩脚的反侦查意识,知道要藏匿自己的踪迹。可是这个凶手却是很不寻常,他将黄医生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除了他自己,连黄医生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有些智商的人都会知道这里面绝对大有文章。另外他还在监控露了面,虽然警方因为某些原因牵强的将凶手认为是王昌,但是有心之人,心里必然会留下疑问。黄医生死亡现场太过于震撼,制造这个现场的人必然有心理学知识,还懂艺术鉴赏,同时还有执行力,还要了解警方的动向,把握警方到现场的时间,还有很厉害的反侦察能力,能引导最后的结论。”
彭泽嗤笑一声:“如此全能的凶手啊,看来这人还在你们系统内部,这可是了不得的问题,你应该早点上报,好好调查下你们队伍。”
舒墨叹了口气:“虽然动机还不清楚,但是他们的目的貌似是迫使我动用所有人力物力去做更深一步的调查。期间我也感到了有些不对劲,在这种情况下,我却只能顺着凶手留下的线索一步步去寻找。”
“这么说,你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彭泽冷哼一声。
舒墨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突然说:“在我看来,你们才是厉害的人。”
彭泽目光一沉,握紧拳头,别过脸。
“是的,我差不多知道是谁了。有以上所有技能的人,不仅仅是在警队里凤毛麟角,在整个社会上更是寥寥可数,要找出这样的人很容易,然而这些人没必要,也没有动机去这样做。唯一有动机,又有能力的,我思来想去,大概只有你们了。”
彭泽转过头瞥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才冷漠地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一起到风鬼村的人有六个人。除了黄医生外,王有利是平川省医科大学临床心理学教授,著名的心理咨询与催眠心理治疗专家,四年前他忽然从医科大辞职到了淮赧市第三人民医院就职做一个普通出诊医生,这举动很不寻常。管文君在省博物馆工作,父亲虽然已经在系统内退了,但是关系网依旧很深,借口担心朋友孩子了解下警方动向轻而易举。”
说到这里,舒墨突然顿了顿,他斟酌了下话语,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还有一个宛若消失的人,就是当年和你们一起的实习记者胡淘淘,胡淘淘是个孤儿,没有家人,于是我找到了他的同事,希望能了解他的情况。09年他接到了一份秘密线报,那是一封牛皮信,贴着八角钱的生肖邮票,只写了四个字:胡淘淘收。看完信后,胡淘淘很兴奋,他说他发现了一个大新闻,这个新闻非常震撼,如果是真的,那么普利策奖就是他的了。由于担心被人抢了新闻,胡淘淘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请了假,然后孤身一人到欲海市做调查。然而到达欲海市不久之后,他给公司发了一个辞职短信,接着就离奇失踪了。不过因为他的新博客一直定期有更新,所以警方并没有立案,失踪的事情也只是在他公司内部有传言。还有那个叫奇妙的本地少年,我寻找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也和胡淘淘一样失踪了。”
彭泽捏紧拳头,听到最后,他浑身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了起来,舒墨静静地注视着他,轻声说:“彭教授,关于你,你已经癌症晚期,扛了这么多年,渐渐也发现自己撑不下去了吧。所以你刚刚才会跟我说,你最多半个月的时间。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妻女都过世,他自己精神也出现问题慢慢变成一个自己都厌恶的变态,在这个世界,他早已生无可恋,人世间的道德公理怕是早已在他心里荡然无存了吧。”
彭泽一愣,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舒墨等了等,他却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舒墨叹了口气:“其实你们之前所做的,我没有猜到。你们应该很早就做了打算,借小萝卜失踪这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这个机会,引我入局。因为黄医生知道,小萝卜失踪我已经方寸大乱,再要加上她的死,我一定进入你们所设下的真正陷阱。你们应该早就找到了小萝卜,保证孩子安全后,给我布下了这个局。黄医生早就录好了视频,就是准备给我看,接着我找到黄媛的吊坠以及那盒资料。根据那盒指引我到达兴旺村,调查越来越深入,再到最后调查到八佛会所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一切背后有更深层次的意义。不过,关于黄医生的死我还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死,她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忙,不需要任何人死亡。”
舒墨手指大力抠着坚硬的扶手,面无表情地重复了好几遍:“……要我帮忙……说就好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谁都没必要去死……”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说到最后,他再也说不下去,冷冷地看着地板。
彭泽佝偻着身子,痛苦地将脸埋进双手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谁都没有说话,陷入各自痛苦的思绪里。直到外面隐隐约约透进来几分嘈杂的声音,他们才恍然从痛苦情绪里剥离出来。
“时间……快到了啊。”彭泽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像是被砂子碾过一样,听着难受。
他却轻轻笑了笑:“那我们就抓紧吧。”
舒墨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
舒墨苦笑了下:“你刚刚给我看的那件艺术品,告诉了我答案,就是‘牺牲’吗?”
彭泽叹了口气。
“到刚刚,所有的线索全部汇聚成一条线,我终于明白了,你们这样做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