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欲海市最富盛名的旅游景点八佛山发生爆炸,附近十几个村庄都有震感,人们迷惑地睁开睡眼惺忪的脸,推开窗户,就看见远处山上腾起滚滚浓烟。
凌晨一点十五分,天空突然发生一道剧烈的声响,黑云被从中撕开一条巨大的口子,久久盘旋于欲海市八佛山顶上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将满是浓烟黑灰的烟尘全裹进了水珠里。
曾经风光大作的人称欲望山庄的八佛会所此刻成为一片废墟。
几乎已成黑色的水流一道道顺着山坡朝山下蜿蜒而下,穿行其中的人们艰难地顶着大雨在废墟间行走,电筒的明黄色的光束在黑暗中不停闪烁着。同时他们嘴里不停大声呼喊着,期待生命的奇迹会在此刻发生。
被雨水洗涤,黑烟渐渐散去,残垣断壁的景象渐渐显露,分外凄凉。
而在远方,无人知晓,推开窗户张望的人们无动于衷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将窗户关得死死的,继续钻进被子里。
街头摇摇晃晃的酒鬼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灯红酒绿的巷子里还在夜夜笙歌。
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世界还是悄无声息地运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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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铮还活着,情况却不容乐观,下腹部的旧伤撕裂了,绷带已经被血浸湿了。爆炸的力度很大,很可能还造成内脏伤害。没有人敢动他,只是把他抬进车里避雨,等待救援。
舒墨一直握着他的手,他还没回过神来,眼睛里都是血丝。
爆炸的一瞬间,舒墨感觉自己的心都快抽搐了,外面腾起的灰白色的烟,在他眼里都变成了红色,他的眼眶剧烈得疼,疼到他觉得自己灵魂快要出窍。
容铮不会有事的,但是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去担忧。甚至觉得命运对他太不公平了,怎么能总是对他这么坏。绝望冒了个头,瞬间霸占了他整个人,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只有一个想法,容铮千万不要出事,只要容铮活着,他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
他大力掏挖着废墟,抓住石块,泥土,玻璃……他整个人是麻木的,感觉不到疼。
却一点容铮的影子都看不见。
舒墨浑身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感觉心快要疼死了。
容铮你在哪里。
你不是说让我等你吗?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舒墨跪在地上不停挖着泥块,可是下面就是什么都没有,无论哪里都没有他的影子。
好疼啊。
每掏挖一下,碎玻璃扎进手里的时候,舒墨都觉得疼得要命,心口疼得太厉害,疼得他就要窒息了。
搬开石块,看见破碎的残肢,舒墨几乎就要站不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容铮对他原来重要到这种程度。容铮已经密不可分地渗入他的血液里,刻在了他的骨头里,烙印在他的灵魂上。
原来,要把容铮从身体里剥离开,会这么难受,这么疼。
找到手机的时候,舒墨已经喘不上气了,眼眶疼得要命,泪水止不住了。
晚上天都是暗的,空气是冷的。他低着头,看着四分五裂的手机,整个人不争气地哆嗦着,他感觉自己也在那一瞬间四分五裂,他不想面对了,他甚至想到去死。
他不想活了,活不下去了,他被活生生剥离了一块,怎么也活不下去了。
直到听见容铮的声音,舒墨呆住了,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几乎不敢相信,那一瞬间绷紧的神经放开了,下意识地先朝后退一步。
他不敢肯定那是容铮的声音。
他看向声音的方向,那张脸太熟悉了,刻在了他骨血里的,是容铮的脸。
容铮的脸很白,几乎没有血色,但是他还是勉强自己笑着。
真丑。
头发都是泥浆和血,完全变了模样。
但是舒墨就是认得出来,那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下一秒,舒墨软成一滩的身体猛然充满了力量。他站起身飞快朝着容铮的方向跑过去,他抓住了容铮的手,死死地,容铮也回抓着他的手,很用力。
舒墨握着他的手,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从拉住容铮确认对方安全后,他就停不下来,他好像非要说很多很多话,才能堵住刚刚心头空的那一块。
容铮就温和地看着他,安静地听他说着,不时伸出手指帮他理下掉落的头发,捏下他的鼻子。
容铮也想碰他,摸摸他,感受他的温度,知道他也是活着的。
他们都活着,还能彼此在一起,真的太好了。
“别担心。”容铮看着他,手指描着他的眉和眼,舒墨的眼睛里是红的,容铮抬手去摸,碰到了睫毛,睫毛是润的,还沾着眼泪,他再开口声音是哑的,“别怕,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舒墨一下就释然了,他不再没完没了地说话,容铮和他对视,目光一如既往的柔和。
舒墨用力笑了下,低头小心翼翼地靠在容铮的肩窝里,鼻腔里全是容铮的味道,舒墨瞬间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他低头咬在容铮的肩膀上,用了很大的力气。容铮没有拦。他抬头,看见容铮在对他笑。
舒墨不好意思地蹭了蹭容铮的肩窝,带点撒娇埋怨说:“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我太害怕了,我担心你出事,你以后不能这样,危险的事情你不能去。”舒墨抱紧他的身子,还有点鼻酸,“以前你怎么做我不管,现在你要考虑考虑我,我很自私。”
舒墨说完拧紧眉,刚刚的感觉太难受了,失去容铮让他窒息,差点喘不过气。
容铮在他头顶落下一个吻,声音贴着头皮小声说:“我知道,我怕你找不到我会哭,所以我赶紧先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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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处的时间没能太久,不多时就有人组织剩下的警力去会所后面查看情况。先前陆正国按照多米的指示,去监控室收集资料,无意间发现会所后面居然还有不少孩子。
那些孩子应该是会所到处收来、没有选中参加比赛的孩子。
他们找到会所保安,对方说,会所后山全是围栏,还有很多打手护卫,这么多年一个孩子都逃不了,这些孩子应该已经没了。
“都是屁话。”陆正国不信,组织警力去后山查看。
警力太少了,后山很大,现在成了废墟,根本辨不清方位,舒墨自然被应征到寻找幸存者的行列。
容铮没有阻拦,这时候,孩子们的情况更为重要。
舒墨走到不远处,回头看了容铮一眼,后者担忧地盯着他。舒墨又走了回来,俯下了身亲了下容铮的额头,低声道:“等我回来。”
容铮嘱咐他:“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