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墨咧嘴笑了笑,朝那人招招手:“好好呆着。”
大不敬的话惹毛了对方,“舒墨”瞪着他,少年大大方方让他瞪着,双方目光触及之处未有丝毫妥协。
舒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窗户里倒映着那抹影子头疼不已,只见“舒墨”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有些不同,眸子里明显盈满了怒意。
舒墨歪了歪脑袋道:“愿赌服输,这次我赢了,该我出来。”
“舒墨”愤怒地敲着窗户,声嘶力竭呐喊者,脖颈间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
“你放心,我这次不会乱来。”说着他舔舔干燥的嘴唇,咧开嘴,笑了笑。
他轻声道:“我发现你喜欢的那个容队,的确蛮有意思的。”
“舒墨”的动作顿时愣住了,眼神中满是惊慌。
舒墨抿嘴笑了笑:“容铮这个人吧,身材还不错,皮相也是挺让我满意的。”说着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眼中闪出几分渴望,眼波流转之间既然一副春心荡漾的姿态。
舒墨说笑间又抬起头看向窗户:“我吧……好像也挺喜欢他来着。”
“舒墨”怔了怔,没有料到这一幕,面目突然狰狞了起来。
舒墨眨了眨眼睛,道:“反正都是你,何必呢,这样吧。”他伸出五指,点了点:“你一三五,我二四六,至于七嘛,让他缓缓,免得肾亏。”
说完舒墨勾了勾嘴角,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地在床上打滚,看着窗户里愤怒的“舒墨”忍不住得意道:“容铮这次答应陪我去乡下走走,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你想想,这山野间农村里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这孤男寡男的,一路上两人夹。枪带。棍说不定哪天就擦枪走火了……”
他好生想了想,越想越高兴,转身不顾窗户里“舒墨”愤怒的表情,把窗帘一拉。
遮住了。
……
医院走廊上灯火通明,一人倚在门边透过门上透明的窗户看着里面这一幕。
少年正对着窗户自言自语,一会儿调笑,一会儿得意,一会儿又愤怒,看动作表情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话。
这是一番神奇的景象,喜怒哀乐生动地在一张脸上飞快变化,每个表情似乎代表着另外一个人。
站在外面的男人眉宇间缠绕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穿着一身笔挺灰西装的男人,神情肃然地看了一会儿,摇摇头:“看来和你猜测的不错,他有多重人格。”
容铮眉头拧紧:“有几个?”
那人扶了扶镜框:“根据你的描述至少有三个。”
“那……主人格是哪一个?”容铮看向男人。
对方摇摇头:“我需要和他聊一聊。”
容铮不置可否地转过头,少年似乎困了,歪歪扭扭倒在了床上,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少年闭着眼,看起来睡得香甜。
容铮吸了口气,满腔的消毒水味让他呼吸有些困难,他犹豫了许久,摇了摇头,他并不想让舒墨知道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
……
舒墨终于肯动了,这无论是对容铮,还是廖城嘉都是一件好事情。
两人虽然不相识,但是都是摸到其中真相一角的人。
舒墨和容铮朝夕相处,每次廖城嘉出言提醒,他都不以为意,一是应了那句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的老话,二是因为容铮外表太能唬人。
其实一开始调查组刚组建的时候,容铮就已经派人把所有人的资料提交上来。
调查组说起来高大上,实际上权力架空,不属于直接执行部门,对于增长资历并没有多大用处。舒墨进入调查组的理由,自然引起了他的疑心。
再加上舒墨常常做出的令人惊愕的突出表现,小萝卜对舒墨的意外亲密,以及之后总在关键时候拿出所谓线人提供的关键性证据,以上种种表现不得不让他疑心加重。
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能有如此大的能力和人脉吗?
舒墨过于自信,或许是过于信任容铮,顺着楼梯一层层朝上爬,每过一层露出了些马脚。
舒墨到底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他靠近自己是否有其他的企图?
我到底该不该信任他?
容铮站在门口,望着舒墨。
一门之隔,舒墨睡得香甜毫无察觉,手指轻轻地揉搓着枕巾,看起来单纯又可爱。
容铮看着他,绷紧的嘴角又有些松动。
唐涛看着容铮的表情,有些诧异,打量的目光在容铮脸上转悠了一会儿,感觉容铮表情里带着无可奈何,眼睛里却像是心里长了野草,放了把火,却怎么也烧不干净,马上就要燎原。
“老容,”唐涛侧头看向屋内,又抬头望向容铮,忽然莫名觉察出些什么,往后小退半步,直起身子盯着容铮,一字一顿严肃地低声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容铮愣了下,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良久,他靠在了墙上,右手扶住了额头。
他没有吭声,眉头紧皱,看上去心事重重。
没有立刻否定,唐涛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缓缓吐出口气,摇头笑了笑:“真是……难以置信啊。”
唐涛和容铮从小就认识,知道容铮为人木讷,个性孤僻。他甚至觉得容铮这类“不近人情”的物种,这辈子只能和冰冷残酷的案卷度过。毕竟没有姑娘能够忍受如此毫无情调,对于感情没有任何回应的男人。
然而,就这么一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人,居然有一天从暗无天日的浓云下透出一丝光,这缕光还非同寻常,夹带着七色光芒,这让唐涛此刻觉得“惊涛骇浪”四个字都难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行了,我差不多消化完了,哎,想想好的,至少是个人。”唐涛掏出烟盒,抖出根烟点上,手一顿,忽然问,“他成年了吗?”
容铮冷冷地盯着他,面无表情。
唐涛看出他眼底的不高兴,笑了笑:“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小子都不说声。”
容铮说:“去年年底。”
唐涛撇了下嘴,越发觉出那点味儿来,哼了声:“瞒得够久。都是大老爷门,我也不探听你的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唐涛顺着墙蹲下,朝容铮挥挥手:“人可以顺便恋爱,但是突然弯了这也太奇怪了,你家族里没有一个同性恋,你自己也从没出现过任何对同性有兴趣的表现,你确定你这次是真的吗?”
容铮看着他,空气里有着浓浓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呛鼻的烟味,粘稠不堪。
半晌,他点了点头。
又重复了一遍:“真的。”
唐涛认命般叹了口气,随即又眯起眼睛:“那你愁什么?我不信你怕其他人的眼光。”
容铮抿了抿嘴,犹豫了会儿,突然说:“我觉得我和他很早认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对,但是我努力回忆了下,我过去的确不认识他。”
“所以你好奇,去接近他,试探他?”
容铮点头,深深看了熟睡的少年侧脸一眼,说:“一开始,我没想太多,但是有些东西控制不住。”
“我不太懂……”唐涛摇摇头,叹道,“感情这东西其实不过是荷尔蒙在作祟,大多数人都知道,却是前仆后继往里冲。我每次遇见这样的问题,都不禁想问,为什么?”
容铮摇摇头:“我也问过自己很多次,答案是无解。”
“那你打算怎么办?”唐涛摊开手,“他的病很麻烦,而且你说你觉得见过他,我觉得这可能和深层记忆有关系,嘶……这样一想起来,总觉得他靠近你似乎别有居心。”
说到这里唐涛停顿了下,迟疑道:“我觉得你可以找你父亲问问,也许他会知道什么。”
容铮摇了摇头。
他比谁都知道,容一诺绝不会容忍任何一个有疑点的人,更何况这人在自己儿子身边。
唐涛眉头拧了起来,看着容铮坚定的侧脸,过了半晌叹了口气:“你这牛脾气真是和容将军一模一样。”
这一夜很平静,容铮和舒墨却都知道,黑暗里,有些东西在蠢蠢欲动,容不得人半点松懈。容铮和舒墨同时一夜无梦,一个有心事重重碾转反侧,一个毫无芥蒂酣畅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