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宏军一愣,屏住了呼吸:“难道——”他不禁为接下来的猜测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压低声音问:“你的意思是这些受害人就是——”
说一半他又飞快地摇头:“不可能。”
他望向舒墨,沉着声说:“你把人也想的也太坏了。”
舒墨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光线被窗帘挡住在他脸上投下了深色的阴影,神色越发安静冷漠,但目光又是低沉而疲惫的。他那双清明的眼睛此刻裹满了浓厚的血丝,嘴唇绷紧抿成几乎于白色的线条,放在身侧的手虽然极力掩饰克制,却依旧能隐约看见正轻微的**。
余宏军本来还想要说什么,但在对上舒墨视线的时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运动套装的男人从外面莽莽撞撞冲了进来,一路上撞了好几个人,那人连忙一边跟人低头道歉,一边在和人通话。
就在要冲到舒墨身边时,舒墨反应很快地让开。那人看了舒墨一眼,便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小声说了句抱歉,大步跑走了。
“这人是谁?”舒墨看着那人的背影,随口问了句,“受害人家属?”
“不是。”余宏军摇头,“小明星的助理。”
舒墨马上就想起了小明星是谁:“他关在哪个审讯室?”
“三楼。”余宏军一步走上楼梯,然后转了个身斜靠在扶梯上,居高临下看着舒墨,略微严厉的语气说,“不过……舒墨,禁止通入!”
舒墨仰头看着他:“那群闹事的受害人家属肯定有问题,我觉得他们知道些什么……”
“唉。”余宏军叹了口气,“舒墨,你别管这些了。周队让我带他们来,就是觉得他们有问题,一会儿我会让人对他们做审讯。”
舒墨闻言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捏紧的拳头,透露些许焦躁的情绪。
余宏军张了张嘴,面色有些复杂,他僵硬地拍了拍舒墨的肩,安慰道:“你放心,我们会把孩子完好无损带到你身边的。”
舒墨扒拉下头发,没吭声。
余宏军看了他一会儿,张口想说什么。楼上有人大声唤了声余宏军,说有急事,他立刻和舒墨告了别,垫着脚踏着小碎步朝楼上跑去,舒墨看着他背影不禁皱起了眉头。
……
余宏军走了,舒墨变得无所事事,他坐在走廊椅子上,看着来回忙碌的人发呆。发呆不知道多久,一阵嘈杂声引起他的注意,他眯起眼睛朝门口看去。门外走进来几个人,此时吵闹成一团。他顺着声音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头发油腻腻的糊成了一团,很脏,胡子也**在了一起,把整张脸盖住了一半,浑身散发出一股子浓郁的汗臭味。
这人看起来像是个流浪汉,**仆仆的,胶鞋都开了条口,露出满是黑泥的脚趾,邋遢得不成样子。
舒墨皱了皱眉,看着那人直觉会有什么,便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乞丐拽着衣角,忐忑不安地往里瞅着,无论别人怎么劝他离开,他就是不肯离开,但当看见舒墨的时候,便憨笑了下,伸出手指指着舒墨傻笑道:“呵呵……我、我找他。”
“找我?什么事情?”舒墨快步走上前。
“呵呵呵。”乞丐没说话,傻呆呆地歪脑袋冲他笑。
真是个疯子。
舒墨看着乞丐傻傻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皱起眉,他现在实在没心情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特别是那乞丐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酒精味,显然是喝了不少酒,正在发酒疯。舒墨朝他看去的时候,乞丐咧开嘴,露出一口满是黄垢的牙齿,一张口,浓郁的臭味传来,让人胃里一阵翻滚开始泛恶心。
周围的人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
见乞丐不回答,舒墨的耐心没了,心想可能是要钱的,于是从出钱包打算给乞丐点钱打发人走。正在他转身拿钱包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乞丐手里的东西,舒墨倏地一愣,一把抓住乞丐的手,沉声问:“这是哪儿来的?”
乞丐手里拽着一根白线,白线的另一端是干瘪的气球像具尸体平躺在地上。
“一个女的,给我的。”乞丐呵呵傻笑,两管清鼻涕流了下来,他也不擦,伸出**舔了下,鼻涕就没了。
所有人都有点反胃。
舒墨心情却有些激动,不嫌脏地紧紧拽着乞丐手,要他把气球给自己:“给你的人是不是一个50来岁,留着短发,头顶一圈白的女人?”
怕乞丐记不起来,舒墨又指着鼻梁边,添了句:“她鼻梁旁边和我一样,有一颗痣。”
乞丐傻兮兮地拍了拍手,重重点了两下头:“点,有个点。”
舒墨兴奋地问:“她让你把这个带到公安局的?她还说啥了?”
“嘿嘿。”乞丐转了个圈,傻乎乎地咧嘴一笑,“她说,老鼠,好多老鼠!”
“老鼠……”舒墨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眼睛忽然一亮,指着干瘪的气球,“米老鼠吗?”
乞丐伸出大拇指:“你,真棒!”
“谢谢夸奖。”重重迷雾的前方突然迸发出一丝曙光,舒墨难以克制地朝邋遢的乞丐微笑起来。
舒墨笑起来很温柔,很友善,和平日里瞧不起乞丐的人很不一样。
乞丐眨了眨眼睛,然后又伸手进裤裆里掏挖着什么。
这个动作十分猥琐,就像是在当众打手枪。
旁人看了立刻要把他推出去,舒墨一把拦住,就看见乞丐一边掏着一边冲舒墨傻笑。
随后他拿出了一个闪光的东西,递给舒墨。
“这是什么?”舒墨拿着手里的东西,仔细端详,发现这是个小吊坠,“这是那个女人要你给我的吗?”
乞丐大力点点头:“闪闪发光,闪闪发光~~”
“谢谢。”舒墨感激一笑,把吊坠打开,里面有张照片,是一个年轻少女。
这个少女没记错的话,是黄敏的女儿。
看着这张照片,舒墨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
舒墨让人把乞丐请进休息室,嘱咐要好吃好喝照顾,顺便带他去洗个澡,买身干净衣服。
而他则是转身走到角落,拿出了手机,按下了黄医生的号码,但号码那头依旧没任何声响。
没有回音……
舒墨忍不住皱紧眉,神色上浮现一些担忧。
黄医生的电话从昨晚凌晨就打不通,这种事情平时不太可能发生,尤其是在小萝卜失踪的关键点,这时候黄医生应该急疯了。
想到这里舒墨忽然感到十分无奈,他觉得自己好像很冷血,小萝卜失踪了,他还十分淡漠。雷局说不让他查,他就不查,有时候他不禁觉得自己很冷血,或许是因为自己心里总是隐隐觉得小萝卜并不会出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
或许是太自信,认为小萝卜拍卖之前不会遭受到任何不幸,他们也能在小萝卜被买家带走前找到他。
他连黄医生都不如啊,黄医生一定会愿意为寻找小萝卜付出一切代价。
甚至不惜牺牲生命。
突然,他心里有些打鼓,泛起了一股恐惧。
牺牲……生命……
小萝卜此刻没了音信,黄医生也不见了,身边呆着的两个人突然不见。
舒墨忽然觉得害怕了起来,他的心猛然狂跳了起来,会不会出事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土豆此刻乖巧地在他裤脚转着圈撒娇,舒墨吸了口气蹲下身子,把土豆拎起来,平视他黄豆一样的小眼睛,微微眯起了眼睛:“黄医生让你把追踪器带来,但是她人呢?”
他问完,自然得不到回答。
舒墨裹了下身上的外套,心中布满了阴霾,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但是现在他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助感让他十分不舒服。就在他想对策的时候,忽然大脑发出一阵猛烈的头痛,舒墨咬着压根,踉跄走了两步,接着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样怎么也呼吸不了。
与此同时,土豆眯起眼睛尾巴突然竖了起来,用警惕的眼神望向舒墨,忽然,它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惨叫一声,猛地一跃而起跑不见了踪影。
“哥哥!”
蓦地,一声儿童的笑语传进了舒墨的耳朵里。
舒墨猛地抬起头,朝四周看去,忽然他出现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屋子又破又旧,门外嗖嗖地吹着阴风,破旧的大门吱“吱呀吱呀”发出尖厉的声响。舒墨踉跄朝后走了几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舒墨咽了口唾沫,自言自语地观察着周围,这是哪里,难道是在做梦?
突然耳边又传来了儿童的笑声。
是小萝卜!
舒墨想到这里,猛地跳起来,拔腿朝声音的方向跑去。说不出为什么,这笑声一直**在自己耳边,自己却追,却又变远,很调皮,很诡异,令人毛骨悚然。舒墨从脚底凉到了头顶,脚下的步伐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舒墨的头忽然像裂开一样难受,眼前一切东西变得模糊起来。耳鸣声尖锐地刺痛了神经,他停下脚步,晃着脑袋靠在旁边,身子依靠在墙壁上,眼前围过来的人影开始晃动,变得十分模糊。
“哥哥,为什么不来救我……”
毫无起伏的声音像是被抽掉了生命,诡异地可怕,从四面八方飘进耳里,舒墨脑袋里混沌一片,针扎一样的疼痛充斥着额头顶端,环顾四周,是一片静悄悄的死寂,哪里有半个人的影子……
“哥哥,我好想你。”
听见耳边传来小萝卜的哭声,舒墨急忙转过头,却只捕捉到一抹白色的残影。
而就在这一瞬间周围的事物一下子发生了变化,周围的景色像拼图一样一点点掉落。舒墨瞪大双眼,看着四周掉落的碎片,整个世界正在慢慢变成一片空白的景色,只有旁边的一间侧屋正在泛着红光。
破旧的大门关着,蜘蛛网挂在上面,红光是从门上破碎的玻璃一角露出来。
舒墨此刻已经汗流浃背,他有些害怕,牙齿不停地哆嗦打着颤,咯吱咯吱发出磨牙的声音。
这时候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像是对他做无声的邀请。
门里红彤彤的一片像一张怪异的大嘴,那里面正隐隐约约传来小萝卜呼救的声音,舒墨不由地心里打鼓。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眼前一遍遍浮现出小萝卜那张可爱的脸,终于重新获得了勇气。
他趴在地上,伸出手摩挲着墙壁朝前走,以双膝跪地的姿势小心翼翼爬进屋里。
屋正中间有个黑色的影子正在左右摇晃,舒墨仔细朝影子看去,这一瞬间,骨子里的气全都被抽走了。
黑色影子缓缓转过身,是个身高将近两米的男人,很瘦,单薄的黑色布料紧紧裹在那人身上,露出瘦骨嶙峋的肋条。他戴着一副白色的面具,只在眼睛位置露出两条细长的缝,缝隙后面有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正玩味地盯着他。
“你——”舒墨惊恐的双眼布满血丝,**着张开嘴,最后只发出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