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鹏让人把何方带走,嘴里叼了根烟,吊儿郎当走到雷局身旁:“这是出啥事了?哪家小孩掉了?”
雷局吼了一长串话,有些气喘,用沙哑的声音问:“容铮和舒墨呢,不是跟你一起吗?”
“这不小舒那小身子骨生病了嘛。”周鹏不慌不忙走进屋里,“容铮半路着急,带着去医院了。”
“真是……”
半句话没说完,雷局撑着桌子忧心忡忡地站起身,可这一站,似乎有些不稳,左右摇晃了下,差点摔在地上。
周鹏眉头一皱,半开玩笑说:“我说雷局,又没吃药呢,别和小舒似的,转身就进医院打点滴了,我说啊,咱们要身子骨强健,才能抓坏人不是?你们这一个个不要命的,啥失踪案啊,您老还亲自坐镇,是不是哪个领导家小……”
话说一半,他隐隐约约瞧见黑压压人群中间,有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穿着棉绒拖鞋,大红色棉袄睡衣,灰白色长发凌乱地在空中飞舞,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就这架势,下一秒就得魂飞故里。
活像个疯子。
周鹏用舌@头把烟倒了个头,又倒回来,然后给点上。脑补了各种富豪仇家绑架孩子,要赎金的桥段。
这时候,有个毛刺头警员,神色匆忙从他身边跑过。
周鹏微微侧身,让人过去,还不忘嘴欠:“怎么,看我长得帅啊,走就走,还得回头看我一眼?”
魏威扒拉下额发,手里拿着资料,看他表情有些复杂。
周鹏一甩头做了个风@流倜傥的帅气姿势:“怎么,爱上我了。”
魏威摇摇头,转过身叹气:“智障。”
周鹏愣了愣,眼珠子眼眶里骨碌一转,扯着魏威后领。
魏威着急往前走,闷头闷脑两条腿走了许久,过了半秒钟,反应过来,自己在原地踏步。
他没好气地回头给了周鹏一下,周鹏跳起来,夸张大喊:“哟,你还敢袭警!”
魏威转过头,踮起脚,凑到周鹏鼻子尖底下,用力仔细上下打量了周鹏一眼。
周鹏不知道怎么了,可能脑子抽了,鬼使神差地用鼻子去轻轻一顶,挨着了魏威的小圆头鼻。
冰凉凉的,两人都愣了下。
周鹏赶紧直起身子,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掩饰说:“脑子短路了。”
魏威点点头:“应该是抽了。”
“我发现你小子嘴挺贫的啊?”周鹏吸了口烟,把烟丝吐在魏威脸上,魏威被呛得大声咳嗽两声,眼睛里逼出了泪花。
“我发现你有个特点。”魏威咳嗽两声,没好气地冒了句话。
周鹏乐了,知道这会儿小孩不高兴,冒出来一定不是啥好话,但是忍不住犯贱想逗,想听。
“朕准你说说。”
魏威鼓着眼睛瞪了他一眼:“没心没肺!小萝卜丢了,你还在这儿晃悠,你没看见大家急疯了吗?知道你手里有重要案子,但是再怎么说……”
周鹏烟没含稳,掉在了地上,他愣了下,连忙摆手打断魏威的太婆叨叨声:“你说啥?”
魏威抬头又瞪了他一眼:“说你没心没肺。”
“不是。”周鹏脑海里一片空白,“我说后面那句?”
魏威愣了愣:“你不知道小萝卜丢了啊?”
魏威声音很大,周围一圈人看过来,接着就是刚刚那老太太要命的哭嚎声。
“小萝卜,我的小萝卜丢了,这可咋办,这要命的舒墨,死哪儿去了!”
声音很大,呱噪得让人心烦意乱,外面细雨丝飘着,小风低呜吹着,一时间,周鹏耳朵里全是蜂鸣声,啥也听不见,他掏了掏耳朵眼:“啥?”
丢了。
周鹏呆呆坐在椅子上,愣了半晌,从兜里又掏出盒烟,抖了抖烟盒,空了。他把烟盒纸摊开,一点点开始扯,扯成小纸渣,掉了满地,白@花@花一片,风一吹,像下雪一样,飘了满屋子。
刚刚还嚣张得霸天跋扈的劲儿,这会儿全没了,成了个呆头鹅,魏威在他面前摇摇手,周鹏还发愣。
魏威叹了口气,上次和小萝卜见面,小萝卜拿着一堆玩具币要和他们打牌赌钱,人小鬼精,不准他们拿假钱,要用真钱。
也不知道平日里都是谁给小东西玩牌,他信心满满,一副我要大杀四方,来者给我跪地求饶的王者气概。
周大鸟是什么人,到处跟人说自己才3岁,有个鸟三岁的外号,就这么个鸟三岁,和孩子玩起来丝毫不让,那认真劲头,把还没满7岁的小萝卜杀的片甲不留。
小萝卜最后鼻子里不停冒水泡,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和周鹏玩牌。
玩了十局,输了十局。
其他孩子多半都嚷着不玩,偏偏小萝卜与众不同,哭得时候特委屈,细雨无声,抿着嘴,咬着下唇,不时身子跟着抽两下,两眼睛里冒着执拗的光。
就是要玩,不准大人让,他要赢。
小萝卜是个特别任性的孩子,不认输,喜欢赢。
鸟三岁却还是赢了七岁的萝卜精。
红着眼睛的萝卜精,兜里空空,还写了一张欠条。
因玩牌,欠kuan七十元,大写:qi拾yuanzheng。
还kuan方式:给周叔叔捶月退,一月一次,七个月还完。
欠款人:小萝卜。
知道的人都说周大鸟不要脸,但小萝卜愿赌服输,举着两小拳头,大力给他捶腿,做得特别仔细,像个专业按摩师,额头上起了一层汗,还不时抬头问问客人感受,周大鸟还嘴欠,行吧,多练练。
那张欠条这会儿被周鹏拿出来,上面被划了一小杠,跟帕金森一样,直线中间抖了抖,成了心电图。
这心电图的意思是抵消一次。
周鹏瞪着纸条发愣,魏威嘴动了动,想说些安慰的话,结果话到嘴边,就听见周鹏小声说:“还欠我六次呢,这是要赖账啊。不行,得把人追回来。”
自言自语说完,周鹏笑了起来:“咱不能培养一个老赖啊,得把人给抓回来!”
魏威看着他,一时间,心里说不出来有些发闷,难受得很。
他们心里各怀心事,好像忘了些什么事情。
……
……
黑夜里,下水道的老鼠趁着路上没啥行人,都纷纷从井盖里爬了出来,他们左右看了眼无人的街道,眼睛里冒着精光。
时间过得很快,凌晨两点,这时候天气是最冷的,小雨还下着,出去的人回来,抖了抖身子,甩出来一身的寒气。
倪大爷不知道出啥事了,他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市局,门口汇集的越来越多的记者,今晚上气氛有些不一样……
他想着,把抽屉里的茶罐拿了出来,转身去烧水,今晚他也不打算睡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