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男孩问他。
舒墨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最后答道:“我是……经过的路人。”
“路人!”男孩眼睛忽然亮了亮,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冀,跪着往前用双膝爬行,哀求道,“你能带我走吗?求求你,带我走吧,求求你了。”
舒墨认真地看着男孩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全是忧伤和无奈,他摇摇头,低声拒绝:“我不能。”
男孩看着他,极度忧伤问:“为什么?”
舒墨没吭声,只是看着他。
男孩又问:“为什么?求求你了!带我离开吧!”
舒墨蹲下身子,缓缓地伸出手,用颤抖着的声音回答。
“因为——”
男孩抬起头,露出黑色明亮的眼睛。
舒墨的手几乎要碰到男孩的脸。
“我就是你。”
男孩愣在了原地,舒墨伸出的手,变成了一只苍白的幼童的手,紧接着,他与男孩碰触的地方慢慢的融合在了一起。
浓雾越来越密,密密麻麻地像是蠕动的白色小虫,渐渐地将他们吞噬在里面。
很快,男孩和他融合在了一起,他们合二为一。
一个激灵,舒墨倏地睁开眼睛。
蓝色的眼睛映在一旁的不锈钢钢柱上,里面的男孩嘴角慢慢勾起,手指像是弹钢琴一样,在裤缝间来回弹动,他一转身,露出一只黑色的眼睛,惶恐不安,在钢柱上的倒影,渐渐地扭曲变形。
里面的他歪了下脑袋,兴奋的血液在体内奔腾,有一只豺狼,正流着口水,龇牙咧嘴地在他心里猛烈跳动。
突兀地,死寂的空地,响起一阵破了音的旋律,男孩勾起的嘴角越来越大。
他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我要抓到你。”
舒墨睁开眼,大汗淋漓,课程已经完了,所有人开始鼓掌,他也跟着鼓掌,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变了,虽然脸上都是汗,但表情从容而镇定,嘴角微微扬起。
然后,他张开嘴,红色的舌尖轻轻tian着干燥翻皮的嘴唇。
手肘撑在桌上,掌心托着下巴,指尖轻轻地在脸上敲击。
他用细微的气音低声说:
“那么,游戏开始了。
现在该我蒙住眼睛,十、九、八、七……倒数,你要开始跑了,跑的越远越好。
因为,我要开始抓你了——”
说完,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的所有人。
现在有个问题来了,他玩的这个游戏不是一二三木头人,而是捉迷藏。
这个鬼躲在哪里了?
舒墨难耐地勾起嘴角,殷红血色的嘴唇拉开一个暧昧不明的弧度。
……
……
教室内的所有人都在他的眼前晃动,他眯起眼睛,四下打量起来,刚发生的一切也就是意味着在无意间他碰过什么东西,他开始回忆,来的时候他接触过什么,碰过什么,吃过什么。
忽然,他想起了,他喝过一瓶水,那瓶水没有开封,是大巴车发放的。
看来,有人在搞鬼。
……
……
下午五点钟,讲师便让他们互相交流彼此上课的心得。
很多人都有些面色不大好,他们交了一大笔钱,这笔钱对普通家庭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相对应的,他们也想要得到对等的交换。
然而,第一天的整整一上午却是滔滔不绝重复着讲他们需要遵守的规则,这相当于浪费了一大笔课时费。
大概看出了不少人已经对课程有了质疑,下午的课程便换了个方式。
让他们回忆他们过去,还要他们用一些比较有煽动性的话,来说出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
而且这句话不能是想要,而是要,要他们有更加强烈的欲望,来表达他们的必定的决心,然后心里暗暗较劲,一定要完成这几天体验课的所有布置下去的任务。
一堂课下来,很多人都激情四昂,舒墨暗中观察了许久,这些人里没有人产生和他一样的幻觉。
下课前,丁帆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要求所有人思考他们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必须是让他们一直饱受煎熬,不停在脑子里回放的事情。
紧接着他们被放去了食堂,所谓的食堂,就是门口的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好的饭,桌上的食物全是土豆,山芋,玉米,没有一点肉食,全是水煮熟了直接放在盘子里,没有一点味道。
这一餐和他们中午吃的明显降了好几个档次,一群娇生惯养的人根本从来没体验过这些。好几个人都有些不适应,提出了抗议。
然而现在这种抗议软弱无力,没人会搭理,有几个人气性比较大的,采取绝食抗议,没有人搭理他们,丁帆和几个助教员也和他们一起吃这些东西,吃得津津有味。
吃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没吃的人,没人给他们留饭,这些可以吃的东西,一过时间就立刻被收走了,然后他们又被拉住不能去休息。
他们被要求站在院子里,站在两列。
在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丁帆又要求他们对立着站。
丁帆问:“还记得我让你们回忆的事情吗?”
“记得。”声音稀稀拉拉的,看来刚刚吃饭的事情发生后,许多人的情绪很大。
丁帆要求:“你们现在每个人对你面前的人说你做过什么,你对面的人会大声地骂你!”
说完他举例叫两个助教示例,其中一个说出自己做过的错事,另一个大声的骂对方,说出类似你是人的败类,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诸如此类的话语,很快被骂的人泪流满面,完全没有冲骂他的人发火反抗。
这个游戏的规则就是,对方批评你的时候,你不能反抗,你要学会接受,反思自己。
丁帆说话非常有技巧,在众人情绪不大好的情况下,大声地描述着自己过往做过的错事,这些错事都很常见,却很引人共鸣,很多人跟着他时高时低的语调,渐入他的节奏,然后随着他的心思开始反思自己。
很快,院子里响起了各种各样难听的咒骂声,紧接着出现哭泣声,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情绪开始失控,嚎啕大哭起来。而咒骂他们的人,也开始被情绪感染,把自己也代入其中,开始哭泣,还有情绪激动的人,开始跪在地上大力的磕头。
眼前的人变成了马戏团的小丑,荒诞可笑的举动。
众目睽睽之下坦诚自己的错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当于chishenluoti狂奔在人潮涌动闹市里,更不用说被人咒骂,就像犯罪游街,放在过去那是一种残酷的刑罚。
可在这里,却是一堂叫做“看清自己”的课程。
舒墨好奇地看着,他的确看得很清楚,他捂着脸做出假哭的表情,然后从指缝观察着讲师和助教的表情,从他们脸上微微勾起的嘴角显示,他们很满意这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