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墨愣了下,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小男生,从进屋开始就没敢抬起过头,他眼神闪躲不敢跟人对视,再看他的一身打扮,规规矩矩,连拉链都一丝不苟的拉到脖领的最高处。
就这么一个胆子只有屁点大的老实孩子,居然能做出这么一件“大事情”。
这个正在法律边缘跳舞的男生,很有可能一步踏错进入深渊里,舒墨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绕了一圈走到黄霸天的身后,然后忽然俯下身贴着男生的耳朵悄声说:“你看窗外。”
黄霸天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校长办公室窗外对着的是一栋老旧的住宿楼,墙皮昏暗脱落,窗户上贴着80年代流行的画报。那时美貌的明星脸上现在全是黑褐色的油污,硬生生带来种莫名的诡异感。风吹过的时候,那窗户会跟着吱吱呀呀地乱转,好像还有人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每个学校都有恐怖传说,就算是属于重点中学的人民路中学也不例外,各种恐怖惊悚的鬼故事恰恰就围绕着那栋荒无人烟的老旧住宿楼。
他刚来学校就听人说过,对面那楼曾经是片乱葬岗,是专门葬死刑犯的地方,那些丧心病狂的罪犯灵魂被束缚在了土地里,直到后来来了个道士,说这里需要阳气来镇压这些恶鬼魂魄,于是就在这里修了一栋男生住宿楼,结果没成想,这男生住宿楼里,有个女学生被一群丧心病狂的学生抓进来祸害了。那女生一个没想通,跳楼自尽,从此阴气钻入地底,彻底破了当时道士做的局,短短一天之类,住宿楼里的人都死了。
这故事说的有理有据,有起因有结局,再结合这房子一直没拆,乱七八糟的流言顿时四起。
这群半大的孩子压根没想过,国家规定过,建国以后动物都不准成精,更何况小小的阴魂野鬼,八荣八耻直接贴在大门上,神鬼难侵。
舒墨故弄玄虚地指着那楼窗户上一点亮光,问黄霸天:“你瞧,那像不像是一双眼睛?”
黄霸天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舒墨又说:“我曾经听朋友说过,这屋子里住着一个偷窥狂,总爱偷偷摸摸躲在那里看着对面。也就是说现在他……正盯着我们。”
黄霸天身子一震,背上瞬间冒起了鸡皮疙瘩,满身汗液淋漓,一层薄汗黏糊糊的把衣服黏在身上,他深深吸出一口凉气,觉得浑身冷得厉害。
舒墨歪着头,眼睛半眯着,用一种带有蛊惑意味的眼神盯着黄霸天惊恐万分的脸,压低声音说:“那地缚灵想找个替死鬼,同样喜欢偷窥的,代替他生生世世站在那里。”
黄霸天泫然欲泣,猛然像拨浪鼓一样乱晃起脑袋,口中保证:“我再也不偷窥了,我再也不偷窥了!”
舒墨满意地点点头,站直身子,拍拍他的肩膀:“你昨晚报警说你看见夜天家有人影乱晃,你还记得吗?”
黄霸天点点头,有些沮丧地低垂着脑袋:“我妈说我瞎嚷嚷,不过是树的影子,我看错了。”
容铮问:“你当时除了看见那个影子,还看见其他人了吗?”
黄霸天听见容铮说话,脑袋立刻缩了下,咽了口唾沫颤抖着点点头。
容铮和舒墨对视一眼:“是谁,你记得样子吗?”
黄霸天点点头:“就是叶天啊,她有点怪,大晚上不开灯,举着什么东西在客厅里绕圈,很奇怪。”
“举着东西。”舒墨狐疑地重复一遍,冲黄霸天扬扬下巴,指着桌上的白纸,“你在那张纸上画下她举着的东西的样子,你拿起来学着叶天的动作做一遍。”
黄霸天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转过身,低头画了起来。
等他画完,舒墨和容峥走上前去看,画上的东西很奇怪,是一个扭曲的像镰刀一样的物体。他们研究了一会儿,实在没有看懂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黄霸天画完后,直接拿着笔站起来,把办公室当作客厅准备演示。
屋里的窗帘突然全被拉上,一丝光线都投不进来,黄霸天在黑漆漆的空旷办公室里,莫明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闭上眼睛,之前那个叫做舒墨的警察缓缓的声音在他耳边叙述,他跟着那声音远远地飘了起来,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一片翠绿的草地,这里很熟悉,也很陌生,他面前有一片湖,像月牙一样的月亮照射在黑黝黝的湖泊里,倒影投射在湖里,随着风吹动的湖水,一点点的荡起了涟漪。
湖的周围都种满了树,忽然一阵狂风吹了过来,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湖泊边只有一盏灯,立在湖边的伸出的木板上。昏暗的灯光覆盖了周围,像是披着一层银色的薄纱。
他突然觉得鼻尖有些痒痒的,他抽动了一下鼻子,忽然闻见了一股青草的香味,他惊讶地朝湖水里看去,湖水里倒映着他的影子,那个影子高挑,但是分明不是他,是叶天!
那灯动了动,昏暗的灯光开始慢慢摇晃,他跟着那诡异的灯光慢慢朝前走去,隐隐约约之间他能听见有人在轻柔地催促着他,他脚下的步子加快,往前奔去。
很快他走到了一栋屋子前,这栋屋子很豪华,欧式的独立洋房,大门是双开门,刷着白漆,上面还挂着圣诞节没有放下来的绿色花圈。
花圈上的花都枯萎了,只有一朵红得像滴血一样的玫瑰还鲜艳地开放,他伸出手想去触碰那朵盛开的鲜花。
忽然“吱呀”一声,刚刚还紧闭着的大门此刻缓缓地打开,里面的黑暗无声地邀请着他的进入。
他踏进屋内,昏暗的月光从屋外洒了进来,半夜十二点过,“叶天”站在自家的客厅里,外面吵闹得很,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玩闹声。他有些踌躇不安,屋里全是黑色的,地板墙壁,家具全都裹上一层厚厚的黑漆。
黑暗中,他有些不安,下意识地去寻求能保护自己的东西。很快他发现脚边有个东西,那东西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他怎么也无法看清楚。他拿起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忽然觉得心安宁了下来,周围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沿着黑色的边缘,在屋内慢慢走动,他先是走到了厨房,然后走到了餐厅,走到了客厅,再走到了阳台。有个奇怪的东西在阳台上晃动,但是他的心里毫无起伏。他在寻找一些东西,很急切,很想要找到,绕着屋里的黑色边缘,他走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法找到,他开始有些狂躁起来,跟着他站在窗户的位置朝外看,忽然看见了围墙的另一端有个人正在看着自己……
黄霸天猛然从幻像中惊醒,他此刻站在舒墨之前给他指着的窗户的位置,窗帘被他打开,刺眼的阳光让黄霸天不由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那扇破烂的窗户上诡异的画报女人,正咧开嘴冲他笑。
黄霸天腿一软,噗咚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