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大的反差,起初让她不适应,后来久了便有些习惯,可她并不是沉溺其中舍不得,而是有种恐慌感。
她不知姚宣辞这么大的变化是因何而起,只知道原本的轨迹忽然变了道,她经历过的事情正在慢慢改变,前方的路开始走向未知。
“我一直在疑惑着,他为什么开始对我好。”
“许是良心发现?”温伯清扶着她走过一道台阶,见她眉头还是拧着,轻叹一口气。
“那阿琼心里觉得,他对你的好是来得恰到好处,还是晚了那么些?”
温琼闻言沉默了良久,直到他们已经走入山林小道,她回了一下头,看到了远处那明亮依旧的道观。
若是她没经历过死亡,心肠依旧很软,很好哄,或许会有几分动容。
可如今,姚宣辞欠了她一条性命,叫她如何去原谅。
她收回目光,低声道,“是晚了的。”
他的好就像一场甜美的梦,醒了总归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她不是那个傻傻的,只看重“好”的阿琼了。
*
东方天际微微泛着光亮,山上雾蒙蒙的,空气中泛着几许凉意,山林间的景象朦胧不清。
墨袍男人肩披着清晨雾露立在银杏大树下,几个赤红荷包被握在掌心里,眼底已经布满了疲惫的血丝。
一夜了,白鸦一直追到下游好几个村庄,都没有发现阿琼的痕迹。
有极大的可能,那两个人将阿琼推进河水是为了迷惑墨崖,阿琼还是落在他们手里。
不知她落入水后有没有受伤,身子本就弱,万一……
万一孩子仍旧没保住,陷入困境的阿琼该多绝望。
她脾性那般好,轻易不会和人闹出矛盾来,这个时间上的阿琼也从未与人结过仇怨,一直平平静静的待在侯府过日子,那两人究竟是谁指使的?
正此时墨崖走进来,眉眼间掩不住的愧疚自责,“公子,那两人将痕迹掩埋了,属下没能找到他们去了何处。”
姚宣辞死死攥着手中的荷包,心底的暴戾几乎快要冲破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闭上眼,“如此熟练隐藏自己的痕迹,该是这周边之人,对地形熟悉得很。”
“你见过他们的身形和眼睛,画下来带人接着去查,一家一户去对比,包括这九重道观里的每一个道士。”
凌厉的下颌线紧绷着,他一字一顿,“一个,也不准放过。”
掘地三尺,他不信会找不到这两人。
墨崖领命离去,随即白鸦急匆匆进来。
“方才山下来消息,太子欲娶郑二姑娘为侧妃。”
姚宣辞倏地睁开眼睛。
果然,此时的太子早已对郑如毓动了心思。
“他求到天子面前去了?”
“没有。”白鸦解释道,“是留在郑国公府中的暗卫传的信儿。”
“昨日晌午太子妃当场撞见,太子便向太子妃提及纳娶侧妃之事,太子妃没答应,甚至动手打了郑二姑娘。”
“眼下郑国公府正乱着,参与此事的小厮婢女全被杖毙了,目前来看,郑二姑娘还不知太子是被引来的。”
眼下温琼尚未有下落,姚宣辞分不出心去关注此事,只道,“继续暗中盯着他们的动向。”
白鸦抿了下唇,接着道,“老太君也来了信儿,说已经通报了官府,衙门会派人找夫人,府中有急事要您立刻回去。”
姚宣辞眼底掠过一道阴沉之色,正欲说不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他若一直留在这里,藏在暗处的人兴许会忌惮着露出马脚,反而不敢乱动。
“……你们明转暗,小心搜查。”
启程回皇城的路上,心底那道沉默已久的漠声开口,“我以为你会固执的追查下去。”
“我会。”姚宣辞在心中回应着,眉眼间依然是浓浓的戾气,“任何人都无法从我身边夺走她。”
那道漠声带了几许兴趣,“我有些好奇两载后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能让未来的他如此偏执认定了她。
“……”
姚宣辞沉默了片刻,驾着马加快速度,独自往前前行着,低声道,“新帝登基后,大安与北寒两国使者约定寒江之上相见,重新商讨两国之约。”
“使者团出发前,新帝便召我入宫,说此次可以见到阿姐。”
那时的姚宣辞已经十多年没见到嫡姐,这是他唯一的亲人,可嫡姐如今是北寒太后,错过这一次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所以新帝问他可要临时加入使者团,一同前去寒江时,姚宣辞没有犹豫便应下了。
可他不知,温琼同一日被懿旨召入宫。
“她们姐妹添油加醋,同阿琼说了许多无须有的东西,阿琼想问清当初赐婚之事。”
姚宣辞声音低沉下来,“那时使者团已经启程,我以为可以日后与她细细讲清,又怕皇后以懿旨召她入宫遇上郑如毓,让她胡思乱想,便将她禁在院里让墨崖暗中守护。”
可他回来时,墨崖死了,清瑜院只剩一个空荡荡的院子。
那一刻,他才知道温琼在他心里的份量那么重,当失去时如同剜心凿骨。
往日的他愚蠢自大,迟钝到不知何时起,温琼已经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皇后以为能毫无痕迹隐藏杀害墨崖之事,侯夫人以为自己掌控了侯府,能遮掩更改他命令的事实,新帝默默做着郑如毓的靠山,配合着将他调离皇城。
可他们没想过,与阿姐长谈之后,他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回到她身边,确认阿姐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他提前三日回了皇城,他们没来得及粉饰掩盖。
“阿姐说,有心爱之人在的地方便是家。”
可是太晚了。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
*
温琼刚刚到了渭城落脚时,姚宣辞也已经抵达皇城。
老太君唤姚宣辞回来是为了苏氏之打死小倌儿之事。
苏氏在她那里哭了一夜,把老太君说动了,言明淮安侯府丢不起这个脸。
姚宣辞坦言会解决,转头将苏氏夫妻俩全都扔进了官府。
阿琼说过,谁惹的祸,谁来负责。
眼看落日西坠,墨崖那处还没有得到明显的进展,白鸦沿着河岸下游也未曾询问到线索。
姚宣辞周身的戾气已经到了压都压不住的地步,待到温母前来询问温琼下落之时,才勉强摁住。
接连两日未换衣衫,如今墨袍已经皱得不能入眼,“让温夫人稍等,我去换身衣衫。”
他打开衣厢,径直忽略面前白袍,拿起角落里的鸦青色墨竹袍,忽而发现这衣袍底下有几件被烧焦了的雪白裳裙。
姚宣辞一眼认出这些衣裙是温琼的,可为何这些衣裳全被烧了?
还藏在他的衣厢中。
他翻看了几下,这极其熟悉的叠衣之法……“你烧了阿琼的衣衫?”
自那次谈话后就一直沉默的心声终于开口,“是她让人烧的。”
“我回府时恰好撞见,觉得这衣服烧得有些莫名,便收了起来。”
随后想搞清温氏此举之意,又让墨崖去寻她的踪迹,才发现她偷偷去找了医堂大夫诊脉。
“她自己?”姚宣辞剑眉微微一拧,脑海中浮现那座快烧了大半间的屋子。
郑如毓让人日日送去白绫威胁逼死阿琼,那烧了半座屋子的大火便是阿琼将那积攒了半箱的白绫点燃。
自此他再也没穿过白衣。
心底的那道漠声打断了他的回忆,“阿琼说她不喜白衣,一衣柜的雪白裳裙被烧烬了大半,我也只保留下这几件稍好些的。”
姚宣辞看着眼前被烧焦的裳裙,唇角紧抿着。
同榻四载,他当然知道她的穿衣喜好。
她衣厢里浅色衣衫极多,白裳干净素婉,也很得青睐。
他握住手中素裙,目光复杂,“她……从不讨厌白衣。”
作者有话说:
嘤,终于能有脸见你们了
会有点慢热,我尝试改了,进展不大,觉得慢热的客官可以养肥一下下……也别一下给我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