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冷漠, “说得你好像曾护住过。”
若他护好了,又岂会有今日他寄居他身体这一步。
姚宣辞沉下脸,不再理会。
不多时白鸦飞身闪现, “公子,太子殿下已被引过来了。”
他压低声音补充道,“属下做的隐蔽,太子没发觉是咱们。”
姚宣辞眼底一片黑沉沉的, “守在此处, 静候太子出来为止。”
他不知东宫对于郑如毓的心思是起于何时,但太子一直无声纵容着,做她的靠山, 任她为所欲为,想来也是暗中觊觎已久。
郑如毓主动送上门来的机会,这一池清水自是越浑越好。
心思起伏转淡,他侧目瞥一眼湿哒哒满是酒气的肩侧,皱了下眉头,看向白鸦, 沉声道, “我前去九重山, 便不等开宴了。”
身体被夺,他已耽搁了太久时间。
“你且隐藏好,莫露出马脚。”
白鸦领命离去。
*
九重山道观, 墨崖坐在殿门门槛处, 看着远处那茂盛粗壮的银杏树冠,回头望一眼殿中安静的温琼。
“夫人, 这位道长是不是离开忒久了些?”
虽是刚学成的, 只帮有缘人占一卜试试, 但也太不靠谱了吧。
温琼正头疼着,她本欲寻个借口再支开墨崖,结果几番下来他纹丝不动,坚定不移要守着她。
暗叹一口气,“罢了,莫等下去了。”
如此僵持下去也没有意义,温琼迈出殿门,“咱们去寻嬷嬷,用午膳罢。”
墨崖应了一声,随即利落跳起,大步走在前头,“膳房有些绕,我来给夫人引路!”
他几步走出好远,临到拐角处时,背后蓦地响起女子的惊恐呼声。
墨崖心惊回身,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唯看到一抹青色裙摆消失在院墙拐角。
“夫人!” 他急忙纵身一跃追上去,只看见一个身着短衫的男子扛着他家夫人,轻松飞跃在院墙小道之间。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劫他家夫人,找死!
墨崖恼怒着跟上去,他不熟悉道观布局,追逐之时几次险些跟丢,终于看清那大胆匪贼是个蒙着面的年轻男人。
夫人似是被打晕了,趴在那人肩上连挣扎都没有,他生怕误伤夫人,紧捏着手中飞镖不敢甩出去,便一路咬牙追赶,边追边骂。
“敢动我家夫人,老子要是逮住你,他娘的锤爆你狗头!”
夫人要是有个意外,他这条命可就到头了。
怎料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毫不掩饰的嗤笑,随即跳下道观外墙,隐入山林之间,眼看着又要追丢,墨崖听见远处传来的水流声,脑中灵光一现,抄近路赶往山后。
直流而下的瀑布砸在石头上的声音震耳欲聋,瀑布下游的河面之上,一叶小舟等候许久。
短衫青年将青衫女子利落的丢给了船上一样蒙面的中年男人,随后便要登上船。
墨崖怎能让那船在自己眼前离开,“站住!”
他单手甩出一支飞刀,精准无误的狠狠扎在那短衫青年腿上,狂奔而来。
青年痛呼一声跌落在水里,鲜血渐渐晕染浮上河面,他挣扎着从深河之中游上来,扒住了船边。
中年男人余光瞥见墨崖已经入水,一咬牙,干脆将青衫女子掀进水中。
墨崖呼吸一窒,面目狰狞着奋力奔游过去。
夫人昏迷着又不会水,这一遭下来,别说腹中的小主子,夫人的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这帮匪贼到底是他娘的谁派来的!
那中年男人将短衫青年拖拽上来,吼道,“走!不劫这娘们儿了,让她自生自灭吧。”
小船借着往下奔涌的河水远去,墨崖潜入水底寻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一抹青色衣衫飘沉着正在坠落,心中一喜,连忙游过去,奋力伸出手臂拽住那一角衣袍。
可落入手中的,也只有那一截青色衣料。
墨崖浮出水面,握着那衣衫碎布茫然。
夫人呢?
暮色沉沉,墨崖垂着头跪在巨大繁茂的银杏树下。
挂在树枝上的祈愿红绸随秋凉之风扬起,吹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束冷冰冰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了他身上。
墨崖浑身僵硬着,不敢乱动。
他回道观找人帮忙时撞上来迎接夫人的公子,公子没当场取他的性命,已是算是开恩了。
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白鸦也是刚从河里游上来,衣袍滴着水站住在墨崖身旁。
“公子,属下带人寻到了下游,还是没找到夫人的踪迹。”
姚宣辞克制着在心底翻涌的杀意,漆黑眸眼里满是煞色,“继续找。”
他嗓音嘶哑,带着股狠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孤寂炼狱中爬上来见到一缕阳光,又怎能忍受再度回到地狱。
在偌大的道观之中能找到阿琼,敢在她身侧有人相伴之时仍将其带走,姚宣辞不信这是巧合。
他瞥一眼跪在树下的墨崖,忍着气,“你,带人去寻那两个人上岸的痕迹。”
他要查清楚,是谁对阿琼动手。
墨崖大喜,“属下遵命!”公子这是给他赎罪的机会!
他忍着膝上的酸麻,召了几个暗卫一瘸一拐的离去。
墨崖把守在香火大殿里的暗卫带走,九重山道观的观主终于寻着机会进来。
“姚世子!”
他发鬓斑白,一副道骨仙风之姿,脸上带着盛怒,“世子夫人在道观中被劫走乃是意外之事,我等欲好心帮忙追寻河岸下落,你不应也就罢了,反而怀疑我道观众人,还下令包围道观。”
观主当真觉得冤枉,臂间拂尘随着他的激烈的情绪颤动,“这是蛮横之举,是不讲理!”
姚宣辞眸光微沉,“真清观主若真清白,自该配合着,直到我找到夫人。”
他无视观主眼中的恼火,冷冰冰道,“若观主想早些解禁,便将为我夫人占卜算卦的两位道长送过来,我问清楚我夫人在小殿经历之事,便不会为难他们。”
“那道长是我师弟,他与世子夫人无冤无仇,怎可能会害她?!”
观主怒极了,“他今日与他门下弟子一直在小殿为路过的香客占卜算卦,姚世子莫要门缝里看人,冤枉我家师弟。”
姚宣辞冷漠的望着他,不语。
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真清观主被他又冷又硬的脾气磨得暴躁极了,拂尘一甩,怒气冲冲离去。
夜色茫茫,漆黑夜空中繁星闪烁着,残月清清冷冷挂在天边,月色昏暗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孤寂夜幕下,一点点光亮便尤为明显。
还是那座小殿,殿里仅仅亮着一盏灯火,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倚着殿门守在外头,殿侧几人围坐在一起。
温伯清懒洋洋瘫在木椅上,折扇遮着打了个哈欠,“姚宣辞真轴,小半夜了,还不肯放弃。”
白鱼正在换药,元道长替他将绷带扎好,转过身道,“还好阿原水性好,溜得快,不然真要被那侍卫给抓住识破伪装了。”
当时是元道长将温琼带走,他的小弟子阿原才十四五岁,身形纤瘦,很好的伪装成了温琼的模样,被白鱼背着引走了墨崖,完成了河面上那一幕。
装着伤药的小瓷瓶放在桌上,元道长再一次叮嘱,“待会儿你们从后山小道走,小心点莫被发现,后面的事已经安排好,你们只管离开就是。”
白鱼起身后动了动腿,小心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痛道,“放心,路熟着呢。”
温琼抿了下唇,温声道,“白公子的伤口深,能行吗?”
她方才瞄到过一眼,墨崖的飞镖上制有细小倒刺,取出之时白鱼那腿上血肉模糊,看着极为骇人。
下山少说半个多时辰,今夜月色不亮,一路上更是艰难。
“人在江湖,此乃常事,小伤罢了。”白鱼毫不在意,“趁着这会儿他们都集中在河岸周遭,咱们快些离去。”
随即看向一派慵懒的温伯清,指使道,“别坐这儿了,来扶着我。”
温伯清一动未动,抬手示意身边侍卫上去,随即起身跟上。
他走得慢些,走在温琼身侧,看她柳眉依旧是紧皱着,低声道,“怎么,又舍不得了?”
温琼犹豫了片刻,轻轻回应,“兄长应该知道,他近日对我很好。”
好到她有些茫然,时常在想一支毒箭的威力怎么那么大,能让一个人像是爱上了她一样,面面俱全处处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