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庞嬷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当初温琼初嫁进侯府时,清瑜院里的管事权交给谁,自当是由她这个世子夫人说了算。
那庞嬷嬷生怕温琼夺走她手中之权,径直去找了侯夫人,将一半管事权揽进了手里。
其实那时的温琼见庞嬷嬷笑起来颇为和善,没打算动她管事娘的地位,哪知庞嬷嬷竟会主动出手,侯夫人还借此敲打了温琼一番。
温琼脾气再好也不是泥人,索性将另一半管事权交给了宋嬷嬷,宋嬷嬷为了给自家姑娘争口气,化被迫为主动,开始学做管事娘。
“嬷嬷。”温琼揪住宋嬷嬷的衣袖,十分认真,“我这些日子要做件事儿,嬷嬷可莫要同母亲告状。”
宋嬷嬷一听有种不好的预感,“姑娘是在打什么主意?”
正此时,阿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姑娘,庞嬷嬷来了。”
温琼安抚着轻拍了下宋嬷嬷的手,起身出了内室,让阿瑶与宋嬷嬷暂且退下。
女子一袭温柔的雪青色烟罗裙,鬓间珠钗已摘,挽起的乌发慵懒松散,一派温雅淡然。
庞嬷嬷听见厢房房门被合上,这才垂下头,“世子夫人唤老奴,所为何事?”
视线里,出现那一抹淡紫滚雪的裙摆,一封薄薄的宣纸递到她面前,“劳烦嬷嬷,将此信递到东苑。”
庞嬷嬷闻言倏地一下抬起头,“世子夫人这是何意?”
温氏明知道东苑住着的是郑二姑娘。
温氏大概只听过一两句世子与二姑娘的传言,庞嬷嬷却是清楚的,当初老侯爷已经找好了媒婆,备好厚礼要让世子爷上门提亲了。
温琼露出一抹浅笑,“嬷嬷放心,此事绝不会连累你。”
“告诉东苑,这信乃是姚宣辞的发妻亲笔所书。”她语气稍稍加重,“更是温氏肺腑之言。”
世子夫人是想赶走那郑二姑娘?庞嬷嬷迟疑地接过,“那……老奴寻个合适机会送去。”
温琼看她还有几分犹豫,正欲在安抚几句给个定心丸,听见外头传来几许动静。
该是姚宣辞回来了。
庞嬷嬷忙将信封收进袖中,离开时简短道,“东苑今日晌午来找了老奴,想要些药渣。”
“老奴借口推辞掉了,世子夫人近日且小心些。”
东苑直言要药渣,便让庞嬷嬷察觉到世子换的新药方或许藏了点秘密。
世子嘱咐她亲自熬制,庞嬷嬷更不可能轻易给出。
温琼微惊,那位郑二姑娘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随即她冷静下来,此事早晚会泄露出去,被当做软肋拿捏,自是不行。
若姚宣辞表明态度,那就不一样了。
庞嬷嬷从厢房出来,便见一袭墨底绣金羽袍的世子爷走入庭院。
他穿着墨袍本就显得气势强盛冷冽,此时紧抿着唇,剑眉紧皱着,如剑砥锋芒般凌厉,周身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世子爷明显心情极差,庞嬷嬷小心避远了些,恭顺道,“世子。”
姚宣辞漠然颔首,迈着长腿踩上台阶,映在地上的那抹纤细微弱的影子动了下,他抬起眼,望见那一道立于灯火下的窈窕倩影。
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掠过一道复杂的幽色。
自从那日磕到头,只梦到过一次的那座分外孤寂冷清的清瑜院,开始夜夜出现在他梦中。
寒雪簌簌,温氏倚坐在窗边望着庭院,目光却透过了漫天飞舞的大雪,隔着虚空与他相视。
那双漂亮的琥珀眸眼中过于平静,仿若是绚烂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消失后的那一刻,黑漆漆的,一片死寂。
可他只看到了死寂之下那一抹哀戚。
这个梦纠缠着他,像是一道荒唐的谜语,在无声预示着未来将要什么。
但让姚宣辞心烦意乱的不是梦,是温氏望向他的眼神。
他明知自己并不在意,脑子却不听话的将这一幕深深刻印下来,甚至清晰记得温琼与他对视那一瞬间,浅浅扬起的一抹笑。
转瞬即逝的破碎,像是挣扎后无力的惆怅与释然,眼睛却流露出浓烈的不甘。
那时的她经历了什么?
被青年无声盯了太久,温琼忍不住忐忑,“为何这般看我?”
莫不是侯府还有他留下的暗卫,他又早早知晓阿慎去医堂证实了?
她想着方才之念,一鼓足气朝着他走去,姚宣辞却下意识的后退开。
“回程一路不顺,我身上沾了血。”
温琼抿着唇,直言,“你动了我的绣篮。”
作者有话说:
17号零点的更新,已经在17号晚上十点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