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抬首,目光定住,“被……夹了?”
对方无辜点头的动作已经说明一切,没等到她亲口回答,穆嘉翊显然已经猜测到了事情的因果。
他戏谑地扯了扯嘴角,除了荒谬之外,竟有一种没由来的轻松。
“差点啦,”时忧解释,“当时有个婆婆和我一起,动作就慢了点——诶,就是那个阿婆!好巧!”
她不期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扬声招呼他们一起过去,“婆婆是在卖东西吗?”
热闹商圈的街边,年迈苍老的婆婆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一个盖着丝绒红布的竹篮,绒布上的方盘里,连成串的花尖排列得整整齐齐。
看到时忧过来,老婆婆显然欣喜,皱纹遍布的脸上扬起一个慈祥的笑容,却还是无声张了张嘴,手比划了两下,没发出声音。
蹲在摊前时忧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僵硬,想起婆婆在轻轨上同她道谢的场景,心里被揪了一下。
这位婆婆说不出话。
“……婆婆好。”
她呆滞地开口,对面的阿婆便热情地用手势比划,似乎是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时忧看不懂她表达的意思,一时无措,目光去寻身后的穆嘉翊。
高瘦挺拔的少年随着她一起,单漆弯着半蹲在地,又拿起方盘里的一枚花尖,缓声解释,“这是在卖黄桷兰。”
一到夏天,渝城的街头就会出现不少卖花的婆婆和大爷,马扎和红布几乎是他们的标配,年迈的老人坐在路边,在方盘上摆满自己精心制作的花串,模样认真得像是对待博物馆的陈列品。
闷热的大街上四处飘着花香,茉莉、栀子和黄桷兰是最常见的几种。人们买回来作为胸针或手串,不少出租车司机还会放在车里当做天然香水。
穆嘉翊摊开手心放在时忧面前,上面躺着一枚白身绿底的黄桷兰,像是白玉与翡翠的镶嵌物。
时忧鼻子凑过去嗅了嗅,灵动的神态更像一只毛茸茸的泰迪,散落的发丝垂落在他的手心,随着她小幅度的晃动而轻挠他的掌。
穆嘉翊安静地看着她,最后少女抬起脸,阳光下的杏眼很亮,“好香!”
她朝婆婆笑了笑,又重新看向穆嘉翊,“不过,好熟悉啊——”
刚刚凑近闻到的气味太浓郁,和记忆中某种清新淡雅的气味突然对上了号。
时忧突然又往穆嘉翊身边凑了凑,两秒后重新直起身子,“是你身上的味道!”
见到他的第一次,因为偶然的相撞,时忧清楚地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以及她叫不出名字的花香。
原来是黄桷兰。
她张张嘴打算说什么,穆嘉翊已经收回眼,换上渝城本地话和婆婆交谈。
“这些多少?”他放轻了声音问价格,指着方盘上所有的黄桷兰。
时忧不由睁了睁眼,没想到穆嘉翊打算把这些全买下来。
老奶奶反应过来之后,也是既吃惊又感谢地扬起笑容,给他示意了一个数字。
蒋纠在旁边适时开口,语气得意洋洋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阿翊一向人帅心善!”
蒋纠刚认识穆嘉翊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种习惯。路边卖花的群体中不乏残障人士,有的甚至无以为生。
他遇见了就会买下,把黄桷兰放在衣柜里,整个人在经年累月中也沾染上了这种气味。
蒋纠从前也试着效仿过,结果同样的味道,别人形容穆嘉翊是干净清淡,在他身上就成了娘。
差点没把蒋纠气个半死,最后也放弃这种“东施效颦”的行为了。
婆婆没有足够大的东西包装,只给穆嘉翊一个塑料袋装着。
时忧一直觉得他气质凛然,眉尾的断痕更是给了他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皱皱巴巴的塑料袋应该不能和他相配。
偏偏这段时间接触下来的时候,她总能在很多细节方面感受到这人的烟火气和人情味。
就比如,现在提着一塑料袋黄桷兰的他,没有半点违和。
都说人靠衣装,大多数普通人都需要装饰物为自己的外表加成。
偏偏他和什么都相称,还能附加地带上独属于他的绝尘气质。
所有人汇合以后,大家讨论完各自的情况,终于商量着解散回家。
时忧还在回忆少年刚刚单腿支着、半蹲下来买花的画面,背带裤前的纽扣上突然承受住了一点重量。
穆嘉翊把那袋黄桷兰挂在她纽扣间的缝隙里,无声扬了扬眉,“给你的。”
“啊?”时忧讶异一瞬,“全给我?”
他淡淡反问,“不然。”
没等时忧嘴唇微张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宋熙西扯走。
身子被拉动的时候带起一阵风,吹过胸口挂着的塑料袋,装在里面的芬芳被散出来许多。
清淡花香蔓延着钻进时忧的鼻腔,带来很强烈的熟悉感。
像是穆嘉翊也挥之不去地在她周围一样。
回程的路上,两个女孩脑袋凑在一起,坐在轻轨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原来是被夹,不是被加啊,害我白高兴一场!”
“难怪你和蒋纠今天奇奇怪怪,我都服了……”
“早知道你今天迟到理由正当,我就不让你和穆嘉翊一组了!”
“为啥?”
“他那么冷,和他待一块我呼吸都不舒畅!有时候我真怀疑他不是渝城人,整天一张冰块脸……你不觉得吗?”
时忧一噎,捏着塑料袋的手指紧了紧,突然摇着头笑了笑,“不觉得。”
她打开袋子刚准备说什么,视线突然注意到藏在白绿黄桷兰之间的盒状物。
是一盒药膏。
包装上赫然写着“止痒、消炎、改善蚊虫叮咬红肿”的字眼。
他什么时候买的?
作者有话说:
暗戳戳get同款香味的小情侣!
哇哇哇!评论区的宝宝们!我好感动呜呜呜!谢谢你们在连载期陪我!!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