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忧在一颗大黄桷树下停住,为手机屏幕挡住灼热的日光,再次辨认地图里的标识,终于意识到自己离目的地越来越远。
她愤愤在原地跺脚,长吁短叹一阵,“一个人不能,至少也不应该,迷路成这个样子……”
记得自己去甜品店打工的第一天,因为迷路迟到了半个小时。
老板是个很好说话的年轻女人,没有因此责罚她,只是轻轻朝她笑,“外地人在渝城一般只干三件事。”
时忧猜测:“吃火锅、去网红打卡点、看嘉陵江?”
老板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是找路、迷路、问路!”
“……”
此刻,在这么点大的地方绕了快一刻钟的时忧深以为然。
她拖着步子慢吞吞走到路边的副食店,又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概括得不全面。
再怎么,也还应该有一个蹭空调。
副食店的冰柜旁,她整个人怼在空调出风口,用最慢的速度挑选冰棍,以便能理直气壮蹭店里的冷气。
余光中,一个高瘦的身影走到副食店的柜台,清冽好听的少年音响起,带着点方言所致的懒散。
“嘞个好多钱。”
好奇心驱使着时忧抬头,最后只看到了男生抬手拨开门帘而出的挺拔背影。
他离开的的画面中,那双手修长匀称,捏着一管铝合金包装的薄荷糖,晃动作响。
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时忧收回眼,在冰柜里挑出一根老冰棍,回忆他刚才的语气,模仿着开口。
“嬢嬢,嘞个……好多钱?”
柜台边的中年妇女抬手比了个“2”,看了她一眼问,“妹儿,你不是本地人吧。”
时忧当然知道自己的口音不标准,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是。
只不过这么多年都跟着爸妈东跑西跑的,从没回来过。
“嬢嬢,你晓得红鼎国际怎么走嘛?”时忧岔开话题。
中年妇女很快回答,“就在附近噻,你往这个坡坡高头走,再往右边的脚脚下……”
长串的路线引导过后,时忧恍若受高人指点,重拾信心,付过钱便重新上路。
阳光正盛,时忧额角冒出了一层细汗,她胡乱擦了擦,一步并做两步垮上阶梯。
希望的火苗在时忧心里熊熊燃烧,就算忍受热气炙烤也半点怨言没有。
闷头走了一段,却意识到脚下的路再次有些不对劲。
据她所知,红鼎国际应该是一个地段优越的商业楼。
但怎么……周围的街巷都是居民区啊?
没有林立的钢铁高楼,道路两旁是遮天蔽日的黄桷树。
欲滴的翠色充盈着视线,时忧却无暇顾及这弥足珍贵的阴凉。
手机里的导航依旧保持着她看不懂的离谱风格,可代表她所在位置的小蓝点明明已经和目标愈发贴近。
“前方一百米到达目的地。”
扬声器里冷不丁传来这么一句话,时忧思忖半晌,还是将信将疑地继续朝着指示的方向前行。
耳边响起阵蝉鸣阵,仔细分辨还能听到附近在街头巷尾的嬢嬢在摆龙门阵,听得懂的、听不懂的方言混杂着传过来。
一阵风倏然吹过,伴着窸窸窣窣的响动,高大茂盛的黄桷叶轻摇,投射的树影被分割成晃动的形状,像是小时候玩过的变化莫测的万花筒。
暑气被这阵风短暂地消散了,时忧心底的那点燥意也敛去了大半。
绕点路就绕点路吧,大不了今天就不去找易驰生了,她自己在附近的居民楼下找家火锅店解决晚餐,听说老小区里才藏着最正宗的味道呢。
“已接近目的地。”
手机里的机械音不疾不徐念着,时忧很明白这个目的地估计到不了红鼎国际,但她心理负担减少,也没觉得这是多大事。
街边的墙上涂着五颜六色的涂鸦,图案大胆而特别,她的视线被吸引过去,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前两个月刚来时,她对这座城市的印象还挺不好的。
夏天漫长无边,气候湿热难耐,饮食还重油重辣,没有一个铁打的胃根本接受不了。
偏偏还是个网红城市,一道节假日就乌央乌央地挤满慕名前来的游客,让原本燥热的地段更加热火宣天。
但逛了许许多多的街头巷尾,她越发感受到了这里的烟火气。
就像街边色彩鲜明的涂鸦,复古又有趣。
她一边看一遍往前走,头顶陡然盘旋起一阵嗡嗡的螺旋桨转动声。
时忧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眼睛亮亮地泛着光,“无人机诶!”
脚步没停,目光却全然被周围的新鲜事物夺去,时忧喃喃称赞着,“好帅……”
两个字刚蹦出口,接下来的话硬生生被截断,时忧撞向一个结实宽厚的胸膛,头顶似乎还磕到了一个尖锐的硬物。
“唔……”时忧吃痛地抬眸。
面前站着一个高她一截的俊美少年,窄长的内双眼,瞳孔下三白,气场冷得不行。眉毛被一小段淡粉色的疤痕截断,是标准的浓颜帅哥。
身姿挺拔如竹,面容凛冽立体,看上去并不好惹。
因为相撞,他们还保持着极近的距离,她甚至能闻到少年身上传来的薄荷糖的清淡气味,混杂着一点她说不上名字的花香。
他似乎就是操控头顶无人机的飞手,目光正望着天空的方向,直到时忧撞上之后才不耐地蹙了蹙眉,视线下移,浓黑的长睫跟着扫下来。
眸光交接的那一刻,微风再起,吹散他们之间交缠在一起的气息,时忧高高束起的发丝跟着轻轻飞扬。
几片黄桷树叶落下,擦过时忧挺翘的鼻尖,有一瞬间也遮挡了他们彼此的视线,她莫名呼吸一滞。
看着眼前的少年,时忧莫名移不开视线。
导航的机械音偏偏在这一刻响起——
“您已到达目的地。”
“目的地在您的前方。”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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