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一涉及到死亡, 带给人的警觉与惊慌立马就严峻了起来。
陶灼顿时觉得空气里布满了有毒气体,接电话的时候下意识连呼吸都屏住了, 憋着鼻子问厉岁寒:你到了?
你还没到?厉岁寒笑了。
我马上,你那个, 你找个人少的地方等我,别买东西吃也别跟人说话,我一会儿就到了。陶灼交代他。
怎么了?厉岁寒奇怪地问。
陶灼不想厉岁寒刚落地就给他制造恐怖情绪, 学着刚才老妈的口吻, 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有新流感起来了, 就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再看手机,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他的一切社交软件上突然充满了消息。
大学高中的同学群, 画室群, 家里的群,跟安逸闻野他们的群, 各个公众号,腾讯新闻微博话题新型冠状病毒的话题铺天盖地, 围绕着人传人这个重点, 大肆地增长着热度。
陶灼浏览了一会儿, 越看越茫然。
怎么还跟非典比较起来了, 这么严重么?
武汉昨天17例今天136例
华南海鲜市场
板蓝根板蓝根医用外科口罩或n95口罩
陶灼后知后觉地要去搜口罩,微信群里,陶臻突然圈出老爸老妈和他,发了条语音。
他打开听, 陶臻在转达陶且唯的话,说上个月她搬了一箱子洗手液消毒液什么的回家,里面应该有两袋口罩,让老妈这就去翻出来,出门就戴,还尤其叮嘱了老妈,陶且唯让她这几天别出去打麻将。
这条刚听完,陶臻又发了一条,这条则是专门说给陶灼的,让他要是有朋友同学从武汉回来,尽量别见面,也别吃饭聚餐。
老妈心虚地在群里回了两个惊讶的小黄脸表情,陶灼去点开陶且唯的头像跟她私聊,问她:姐,很严重么?我看有人说比非典还厉害?
陶且唯过了两分钟才回他,估计还在医院,背景音乱糟糟的,还有小孩子在哭,她语速飞快,带着些不高兴的抱怨:前阵子就有人说,但是又辟谣了,说那几个提醒的医生是造谣,还被抓走写了悔过书,说什么不存在人传人,就都没当回事。结果今天钟南山出来说人传行没事儿,小吴你先回吧,表给我钟南山都说话了你说呢?
老妈在群里一条一条的发语音,陶灼看着那些小红点,满脑子都是昨天卓晴晴的脸。
他顾不上埋怨小姑的瞎撺掇,刚要告诉陶且唯自己昨天和一个武汉回来的人吃了饭,卓晴晴的消息却先弹了出来。
卓晴晴:我是上周六从武汉回的家,我回来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武汉有肺炎了,但是我到现在为止没有感冒发烧一切都很正常,不管你是直接或者间接跟我接触都别怕别怕,我哪也不去了,一旦我有任何不舒服的迹象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是群发,回不过来了,谢谢各位关心和理解[祝福][祝福])
她发了一长串,陶灼没心思细看,匆匆扫完整段话,看到那句群发时,没忍住笑了一声。
刚笑完,陶且唯又补了条语音说:不过也不用太恐慌,我看消息说主要是中老年群体,说来说去还是抵抗力的事儿,你记得让叔叔阿姨多注意。
这两条消息临时给陶灼喂了颗定心丸。
风刮得脸疼,他眯着眼朝车窗外看,今天天色很好,傍晚也红得透亮,前面就到机场了,接送口一贯的车水马龙,出来进去的人们也都行色匆匆一切如常,没什么人戴着口罩。
他决定先不管网上那些虚虚实实的,人都到了,还是先把厉岁寒给接了再说。
师傅,您方便在这儿等两分钟么?我朋友出来就走。陶灼勾着脑袋跟司机打商量。
他刚才一会儿发呆一会儿笑,接电话时还说了感冒、肺炎这样的词儿,司机从后视镜里警惕地打量他,你赶紧走都快刻上脑门儿了。
陶灼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毛衣领口拉了起来,像个忍者一样捂在脸上。
这人比我还怕死。
陶灼啼笑皆非,只好作罢。
在航站楼前下车,他也忍不住学着司机那样把毛衣拉起来,又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上,包住整副口鼻。
幸好今天穿了高领,陶灼边掏手机张望边心想,不然毛衣拉起来岂不是像个龟?
他给厉岁寒打电话,刚刚拨通响了两声,就被人从身后搂住了腰,右边太阳穴的位置传来温热的触碰,厉岁寒蜻蜓点水地亲了亲他,将他转过来。
怎么包得跟要偷地雷一样,他看着陶灼的造型就笑了。
陶灼被这一下搞得心神荡漾,心态不一样了,厉岁寒随便搞点儿什么小动作他都受用得要命,就是大庭广众的,有点儿不好意思。
还没顾得上脸红,厉岁寒一句话把他拉回到现实中。
你也拉上。陶灼立马朝后挪了一大步,瓮声瓮气地比划手势,让厉岁寒也把鼻子挡起来,又问:贝甜呢?
扔那儿了。你怎么了?厉岁寒疑惑地打量他。
肺炎,说是跟非典差不多,今天刚爆出来,我没来及买口罩。陶灼看着不远处有两个戴口罩的年轻人走过去,顿时又引燃了他的紧张感。
他看着厉岁寒没遮没挡的脸,简直比他刚才自己在车上还慌,屏住呼吸又上前一步,二话不说把厉岁寒的围巾拉高,胡乱缠了他满脸。
厉岁寒刚才看到了肺炎的新闻,等陶灼时还听到有人在讨论,但是都没太当回事,充其量当作腮腺炎或手足口病,还发生在外省。
他放任陶灼给他缠了个乱七八糟,围巾挡住他的半张脸,他弯着眼睛看陶灼,哦了一声:怕我传染你?
是怕我传染你。陶灼给厉岁寒绑完就又退开一步,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强调严重性,武汉都死好几个了。
厉岁寒的目光顿了顿,凝视着陶灼:你怎么了?
陶灼没有隐瞒,把昨天跟卓晴晴相亲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厉岁寒。
厉岁寒听了个大概就打断他,牵起陶灼的手嗯一声,说:先回家。
陶灼要躲,厉岁寒没松开,还直接将他的手揣进了大衣口袋里。
有人看我了!陶灼一边心跳一边要抓狂。
厉岁寒无所谓地笑起来,用眼角扫他:快死的人了,还怕被看?
陶灼惨叫:你不要诅咒我!
回家的路上被厉岁寒的态度影响,陶灼也从刚才那种自我恐吓的状态里跳了出来,回到市区他看来看去,街上的氛围都没什么变化,戴口罩的人一路上也没碰见多少,还基本都是挂在下巴上的年轻人,所谓的新冠似乎只在网络上沸腾。
他跟厉岁寒保持着偷地雷的造型说说笑笑,陶灼还假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最后几天要怎么过。
经过小区外的药房时,他们顺路进去买口罩,店员小妹除了脸上戴了层口罩,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厉岁寒要一包医用外科口罩,她说没有医用外科只有普通外科,厉岁寒说都行,陶灼还要了一大袋板蓝根,小妹麻利地给他们拿了。
直到他们转身往外走时,又进来一个大男孩儿买口罩,小妹一脸麻木地说:没了,最后一包刚卖掉,去别家吧。
我就是从路口那家过来的,一包都没了?那个男孩很不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