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迎酒把额头上贴着的人脸画像摘下来,同时扯了张符纸点燃。
光亮起来时,他看见一条幽深到看不见尽头的走廊。
他们应当处在屠宰场的某处。
当年陈言言他们玩完游戏,焦急地分散跑开,分成了两人一组。现在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们戴上纸面具,还原场景。
而被召唤出来的鬼怪,也一样试图还原场景,把他们两两成队分开了。
类似的事情,路迎酒见过不少次,并不觉得奇怪。
不过……
路迎酒说:“敬闲,当时陈言言说的、他们慌忙逃窜时,应该是她和柯喻在一起,范馨和吕方宏在一起。”
“对。”敬闲点头,“她们各自和自己的男朋友在一起。”
路迎酒说:“但是,我扮演的是范馨,你是柯喻,小李是吕方鸿,按照道理来说,现在我应该和小李在一起,你应该和陈言言待在一起。为什么这个组合不对呢?”
他思考着:“既然当年的鬼怪都来了,不应该出现这种偏差啊……”
路迎酒顿了几秒钟,低头,给陈笑泠发了几条消息。
发完信息,他听见敬闲说:“这里有一面镜子。”
路迎酒走过去。那镜子灰扑扑的,还有几道狰狞的裂痕蛛网般蔓延。他们俩的脸在里头,也是破碎的、陌生的。
一高一矮。
一男一女。
路迎酒在镜子中分明是陈言言的模样。而敬闲是个年轻男生,寸头,额头上有一道疤。
路迎酒之前让陈笑泠去查过柯喻、吕方宏两人,以防他们和陈言言一样,遭到了厄运。所以,他是见过那两人的照片的,认得出镜子中的确实是柯喻。
他就皱眉。
如果他被鬼当做了“陈言言”,那么陈言言又变成了谁,范馨?
还没等路迎酒理清楚思绪,镜子中的那两人,突然露出了笑容。
笑容被裂痕割得支离破碎。
“哗啦——”
镜面碎裂,只见两只苍白的手猛地从玻璃内侧伸出!
在这个瞬间,路迎酒实际上是能反应过来的。
他手上已经虚虚捏出了一个决,只要他想,就能将鬼手震回去。但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任由鬼手将他扯进了镜子中。
就是被扯进去之前,他分明看到,伸向敬闲的那只鬼手瑟缩了一下。
竟像是不敢去抓的样子。
然后敬闲不动声色,自己主动伸手,抓着那要逃跑的鬼手,强行一起挤进去了这个镜子。
路迎酒:“……?”
鬼手:“……!”
眼前一片漆黑,等视野恢复过来,路迎酒看见一男一女奔跑在昏暗的走廊上。
正是过去的陈言言和柯喻。
两人的神色极其惊恐。
眼前的这一幕,就是四角游戏结束后,那几人奔逃的场景。
陈言言本来穿了个红色系带凉鞋,跑得快了,一只鞋子掉在了半路,只能**着一只脚跑。而柯喻紧紧拉住她的手,喘气道:“快点!出口就在前头!”
陈言言带着哭腔回答:“我快跑不动了!”
柯喻的力气很大,拽着她继续往前。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路迎酒尝试向他们伸出手,但一层无形的屏障拦住了他的动作。
他回头,和敬闲对视了。
他们两人像是单独处在一个小空间里,观看过去的影像。
路迎酒实在没忍住,说:“你没事为什么要挤进来?”
敬闲一脸无辜:“我没有啊。”然后又被路迎酒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两人离得近了,就像是在车上那会,路迎酒闻到了冷香。
这味道实在是太特别了。
路迎酒沉默了一会,说:“敬闲,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嗯?”敬闲看他,低沉的声音挠得耳边痒痒的,“什么事清啊,不能在这说?”
路迎酒很轻地笑了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眼前视野又是一转,陈、柯二人停在了一个转角。
陈言言大口喘息,双手撑住自己的膝盖,而柯喻神色紧张,不断打量身后。
陈言言说:“我们肯定跑错了!上个拐角,我们应该往右边去的!”
“那这里是哪里?”柯喻问。
“不知道。”陈言言摇头,“我明明、明明记得这里没有路。”
“那怎么办?”柯喻犹豫道,“要不然我打开手电看一看。”
陈言言点点头。
这次试胆,他们各种小器械都带着,像是什么护身符、符纸、手电筒、红白蜡烛和指南针。
他们一路逃跑,因为担心光线暴露自己,都是摸黑跑的,两人都撞得不轻,回去后肯定一堆淤青。
柯喻小心地掏出手电,打开。
手电的灯光闪烁几下,终于照亮了走廊——
“啊!”陈言言惊呼了一声,手脚更加冰冷。
只见光束所经之处,全都是人脸!
不光是那两人吓得不行,旁观的路迎酒,也皱起了眉。
在他们面前,一张张面具都粘在墙上,整整齐齐贴着,一行又一行。光是路迎酒目之所及处,就至少看见了三四十张面具。更别提这走廊那么长,说不定有成百上千张。
空气中有种微妙的腥臭气味。
烂鱼烂虾的腥。
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几只足以让小李尖叫的变异大蟑螂,正摆动着触须,在面具上爬来爬去。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柯喻的手电筒差点脱手而出,“你们家的面具怎么挂在这里!”
陈言言也是惊疑不定。
她的神经紧绷着,隐约间觉得这些面具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愣愣道:“出口呢?出口在哪里!”
他们想往回跑,但是走廊根本看不见尽头,找不到那个拐角了。
两人皆是满头大汗,体力不支,终于停下来了。
柯喻说:“鬼打墙,我们肯定是遇见鬼打墙了。”手电筒的光晃过墙壁,照得那些面具鬼气森森,“你能看出这些面具的问题吗……”
陈言言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她对驱鬼之术半点兴趣没有,从小就没有学过多少,只知道点皮毛。像是织云术,她只懂个大概。
可即便如此,她到底还是在陈家长大的,见过许多面具。
她环视周围,细细回想,刚才心中划过的不对劲。
在光束的照耀下,每一个面具都凝着浓郁的阴影,它们栩栩如生,细腻无比,看起来没有半点不对……
等等!
细腻!
陈言言微微睁大眼睛,快步走到一张面具前,借着光仔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