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司靖从小就被教育要尊重他人,很多事不必强求。偏偏苏令嘉对他而言,是个例外。
沉默在车内蔓延,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打破沉默。
四月天黑得早,车子在住院大楼停下时,太阳已经西沉。
苏令嘉道了声谢,便头也不回地朝病房跑去。
岑司靖坐在车内,看着她的背影出了会儿神,想到些什么,下车跟上她的脚步。
医院走廊内静得落针可闻,偶有病人或家属走过,留下浅浅的脚步声。
苏令仪的病房在走廊最尽头,苏令嘉一路小跑,到了病房外,便听里面传出凄厉哭喊声。
“你们救我干什么!让我去死!我已经失去最爱的人了!你们还救我干什么!”
苏令嘉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去。
刘亚娟和苏长安正一人一边按着苏令仪不让她动。
苏令嘉朝床上看了眼,苏令仪面色惨白,原本乌黑光泽的长发枯草般黏在脸上。
刘亚娟像是看到救星,眼睛都亮了一下:“令嘉,你快来帮着劝劝你妹妹呀!”
苏长安跟着附和:“对啊!”
苏令仪挣扎着哭喊:“你们谁也不用劝我,魏俊抛弃我了,我没脸去学校了!我不要上学了!”
苏令嘉无声冷笑,径直走进卫生间接了盆水,毫不犹豫地泼到苏令仪脸上。
哭闹、尖叫、劝慰戛然而止。
刘亚娟率先反应过来,瞪着眼,一耳光扇在苏令嘉脸上。
“我叫你来是劝你妹妹的呀!你现在干什么?她是你妹妹呀!刚刚从手术室出来,你泼她水,你有没有良心呀?!”
苏家原籍云城,云城方言带着点吴侬软语的腔调,刘亚娟搬来宁城四年,口音倒是一直没变。
苏令嘉一时不备,被她扇得别过了脸。
病房外,阔步赶来的岑司靖脸色一沉,正要进门。
可转念一想,他们现在并不是能坦然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关系——至少对苏令嘉来说是如此。
岑司靖默默转了个身,倚墙站在门边,单手抄袋。
苏令嘉拿着塑料盆的手紧了紧。
下一秒,她若无其事地抬手,将散乱的刘海往脑后一捋,把盆放到床头柜,目光冷淡地略过刘亚娟和苏长安,直直落到苏令仪的脸上。
“想死,不想上学是吗?”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令仪,“可以,我现在就去学校帮你办退学手续。”
苏令仪一个激灵,抬头讪讪地看向她。
苏令嘉不紧不慢,继续说道:“哦,还有你的保研,也一起退了,可惜了这个双一流学校。你不是还有一份五百强企业的实习吗,不知道违约需要支付多少赔偿金。至于那个男人,没有你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不知道会有多快活。”
她说完,嘴角扯了个笑,佯装转身:“我去你学校找辅导员。”
“等等!”苏令仪睫毛轻颤,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姐,你别去,我……我明天就回学校。”
苏令嘉勾起的嘴角逐渐放下,她回头看向苏令仪,正色道:“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好。成天为了点感情纠葛寻死腻活,你自己说说这都第几次了!”
苏令仪垂着头,浑身湿透,可怜巴巴地缩在床上颤抖着。
刘亚娟见苏令仪不寻死了,忙对苏令嘉说:“好了好了,没见你妹妹都认错了吗?你又要刺激她!”
苏长安悄悄拽了一下刘亚娟的袖子,刘亚娟不满地拍开他,啧了一声:“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令仪从小就细腻柔弱,哪像令嘉……”
她说着,还抬头看了苏令嘉一眼,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很轻。
不过苏令嘉还是听到了,刘亚娟在说——哪像令嘉没有感情,也不用人照顾。
苏令嘉无声哼笑,懒得理会他们的眉眼官司,双手插入风衣口袋,迈着长腿闲闲往外走去。
不知不觉,外面天已经黑透。今晚没有月亮,星星疏疏朗朗地在绒绒的夜色中闪烁。
苏令嘉站在大门口,四下张望,过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
她居然在期待岑司靖还等着她。
苏令嘉自嘲地扯扯嘴角,这才发现脸被刘亚娟甩了一耳光,还真有点痛。
她嘶地倒吸一口冷气,低头打开软件叫车。
正在这时,一块博柏利的格纹手帕进入她的视线。
同时,耳边响起岑司靖清冽低沉的声音:“拿冰袋敷一下,可以消肿镇痛。”
苏令嘉眨了眨眼,这才发现手帕里面居然还包着一个冰袋。
她缓缓抬起眼睛,与岑司靖的视线对上。
他长着扇形的双眼皮,看上去温润谦和,五官的凌厉也因此而有所收敛。
苏令嘉没想到他居然还没走,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眼睛,确认没有怜悯之类的意思后,这才大方接过冰袋:“谢了。”
岑司靖点头,走在前面:“走吧,顺便送你。”
可能是太累,苏令嘉没说什么,快步跟上。
路灯光影幢幢,脚下是两人交叠的影子。
夜凉如水,这一天下来的不愉快,也暂时被搁置在这寂寂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姐妹的预收文《入戏》by习又,以下文案:
感情洁癖的言朔身边忽然多了一位小美人,朋友调侃:“恭喜言总,铁树开花。”
言朔晃着酒杯,笑得漫不经心:“路边捡来的小野猫,玩玩儿的。”
向念为了报复渣爹,千方百计抱上了言朔大腿。
两人同吃同住,俨然热恋小情侣。
好友问向念是不是好事将近。
灯光下,向念笑容模糊:“假的,利用他的。”
真相大白的那天,向念被言朔逼到墙角。
言朔一手撑在她耳侧墙壁,目光森冷:“所以从头到尾都只是演戏,是吗?”
向念眼神闪烁,却倔强道:“是。”
言朔闭了闭眼,睁眼时眸中有浅浅绯色:“可是我入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