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一刻,她才到家,走进卧室开灯后,习惯地朝放狗狗床的方向看去。
结果床底空无一物,只剩下她画的聚灵阵。
狐狸不见了,傅安钰莫名感觉心中空落落的,回头朝对面的客房看了一眼,放下电脑包正要过去,紧闭的房门却在这时打开。
一只毛发蓬松的白狐从门内挤出来,边打哈欠,边慢吞吞地跑到她身边,仰头看向她:“傅安钰。”
傅安钰没想到明璎还醒着,听她声音里还带着睡意,忍不住蹲下去,摸着她的脑袋轻轻应了一声,问:“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回来,我想要买些东西。”明璎说完,就报了一串需要添置的装饰物。
“……”听完她报的东西,傅安钰陷入沉默,良久才问,“你买这些东西,只是想摆着看?”
“嗯!”明璎点头,满心期待地说,“小杜说我要的东西都太贵重了,她做不了主,我就找你商量来了。”
她虽然明白小杜的意思,可她并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商量”,索性直接告知自己的需求。
“钱不是问题。”傅安钰淡淡地说,“但你要知道,向外人索求和向家人索求并不一样。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为你花这么多钱,去买一些只是摆着看的装饰品?你在妖界的时候,会给一个来家里暂时寄宿的陌生人施舍大量金银珠宝么?”
明璎很少听她说这么长的话,瞬间被她问住了,想了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顿觉愧疚,忙折起耳朵摇了摇头,诚恳道歉:“对不起,我不会再请你帮我买了。”
“时间不早了,快去睡觉。”傅安钰拢了拢她的狐耳,抱起她走进客房,开了灯。
明璎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直到发现傅安钰要把自己放到小窝里,才开口:“傅安钰,我想睡床上。”
随后又补充道:“可我的爪子太锋利了,会把被褥挠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呀?”
“最好的办法,是给你剪指甲。”傅安钰回答,“你要剪么?”
对于妖族和兽类而言,保留指甲都是非常重要的事。
但对于明璎这种习惯用人形的妖而言,妖身状态下保留指甲,反而不方便活动。
于是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能来帮我剪吗?”
“今晚不行。”傅安钰边说,边把她放在狗狗床上,“明天我要早起,回来再给你剪。”
她想了想,“你也可以让小杜剪。”
“我不想。”明璎却摇头,“她总趁机挼我。”
傅安钰一怔,故意反问:“我难道不会?”
明璎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也是一愣,随后支吾着说:“你、你比她有分寸多了!”
傅安钰这么一提,她才发现此人确实也挺喜欢挼自己。但傅安钰每次都挼得很轻,见她不高兴就停手,非常尊重她。
——哪像杜芸歆。明璎甚至觉得,自己如果是只不会说话的普通狐狸,这名侍女八成要把她的狐毛都薅没了。
尽管知道杜芸歆只是因为极其喜欢毛茸茸的兽类才会这样,并没有别的想法,她依然不喜欢被热情对待。
明璎话音刚落,就听傅安钰轻笑一声。
“好,我帮你剪。”傅安钰给狐狸盖上小毯子,“我忙,如果明天我忘了,你提醒我。”
明璎郑重点头,见她起身走向房门,鬼使神差般,对着她的背影说:“晚安,傅安钰。”
傅安钰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说:“晚安。”
她离开时,顺手关了灯,掩上门。
明璎卧在小窝里,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耳旁没有傅安钰敲击键盘的声响,也没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光,一片漆黑、一片寂静,非常符合她多年的入睡习惯,可她却莫名感到孤独。
明璎万万没想到,离开傅安钰的第一个晚上,她竟然失眠了。即便后来她实在扛不住睡了过去,可没过多久又醒了过来。
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半睡半醒之间,想的竟是傅安钰一个人睡在那个清清冷冷、毫无生气的卧室,会不会寂寞。
但在她误入人界之前,傅安钰应该也是这么过来的吧?这么多天了,她从没见过傅安钰的家人,不管是生活助理小杜、司机小陈,还是家政阿姨,都是傅安钰雇来的。
明璎迷迷糊糊想起自己为傅安钰看的面相:父母缘薄。
依照她学看相时读的书,父母缘薄,要么是天生丧父母,要么是后天丧父母;最好的结果,也是与父母长久离别,或是关系疏远。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对于傅安钰而言,应当都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
想到这些,明璎更加睡不着了。
傅安钰只有二十七岁呀,自己二十七岁的时候,还是被爹娘万般宠爱的小狐崽呢!
约莫凌晨三点的时候,明璎强打精神离开客房,快步走向傅安钰的卧室。
她想,作为大了傅安钰三百岁的姐姐,她得去陪着傅安钰才行。
明璎对傅安钰的卧室布置已经非常熟悉了,一进门,她就一路小跑过去,轻轻跳上床,慢慢挪到枕边趴下。
她听见傅安钰的呼吸声十分均匀,不禁有些心疼,又想,她该是独自忍受了多久的寂寞,才能夜夜都像这样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