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璎刚趴下,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方式陪伴傅安钰,就听见熟悉的女声冷冰冰地说:“下去。”
明璎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诧异,后颈皮忽然被一只手揪住。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这只手拎起,从床上放到了地下。
“你干什么啊!?”明璎脱口惊呼。
“我倒是想问,你大半夜跑到我的床上干什么?”傅安钰开了床头灯,坐起来冷着脸俯视她。
不知为何,明璎莫名感觉此时的傅安钰像只生气的猫,正弓起背做出攻击的架势,只要她再敢往前一步,就会立马被傅猫猫毫不留情地挠伤。
“我当然是来陪你睡觉呀!”对上她冷厉的目光,明璎也有些生气了,“我想到你孤零零地待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房间,就过来陪陪你。”
“不需要。”傅安钰揉了揉眉心,语气稍缓,无奈地说,“不早了,快回去睡觉。”
明璎委屈。她大晚上放弃休息时间过来陪傅安钰,却遭到对方冷落,甚至还被赶走,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她可从没这么关心过一个外人!
她越想越气,公主脾气顿时上来了,并没有乖乖回去,而是在床底团成一团,倔强地要留下来。
傅安钰实在太困,见小狐狸虽然不走,但没再往床上跳,也就不管她了,熄了灯自顾自躺下。
卧室里开着冷空调,风是往底下吹的,明璎趴在地上没多久,就冷得打了个喷嚏。
她抬头望望床上,发现傅安钰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不打算管自己,气得跑回自己房间,把小窝推过来放到床边,钻进窝里团成一团,赌气地“嘤”了一声。
傅安钰依然没动静。
明璎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和坏脾气的小妹妹一番计较,把小窝移了个位置,推到之前的地方,之后叼着毯子盖到身上,双尾一铺,气鼓鼓地合上眼睛。
她整晚没睡着,又在傅安钰这里碰壁生了一通气,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闭上眼睛就一觉睡到天亮,醒来之后立马看向床上,准备瞧瞧傅安钰的反应,结果发现床上已经没人了,自己身上的毯子倒是多了一层。
明璎还没来得及生气,就瞥见墙上的钟表显示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刚窜起来的怒火瞬间熄了下去。
这不能怪傅安钰,傅安钰虽然是九点才开始上班,但她通常都会早起去公司,前几天她八点半醒来的时候,都见不到人了。而且,自从她停药之后,傅安钰再见她睡得沉,也不会喊她醒来。
明璎虽然平息了怒火,但还是不太高兴,边将小窝推回自己房间,边在心里不断念叨傅安钰的无情。
哪怕不喜欢被她陪着睡觉,好歹也说声“谢谢”呀……
凌晨那会儿,但凡傅安钰客客气气劝她离开,而不是冷着脸赶客,她也不至于难过到现在。
回到自己房间,明璎摆好小窝,趴上去开始聚灵。
这个房间的天地灵气,其实要比傅安钰的卧室浓,但也只是稍微浓一点而已。不过经过狐族家传聚灵阵的加持,入体的灵气精纯了不少,大大缩短了固为灵力的时间。
明璎觉得两条尾巴储能暂时够用了,便将注意力放在化人上。
化人之前,需要用灵力灌注周身经脉,明璎聚精会神聚灵一个上午,加上前几天的努力,如今已能让灵力在周身经脉里走完一圈。
这让明璎十分欣慰,一想到化人之后,她就能睡在床上,能去浴缸里泡澡,甚至能和小杜一起做曲奇饼干,还能抓着炸鸡大口啃着吃,她就心动不已,将体内灵力储备估算了一下,念起化人咒,打算尝试化人。
伴随念咒,灵力不断地从她丹田内涌出,流向四经八脉。
明璎只觉身体慢慢开始热起来,但随之而来的是拉扯般的疼痛,从经脉传到内脏,再到骨头,痛得她克制不住地惨叫出来,而设置在周围用来隔音的结界,也因为她的灵力不稳定而自行消散。
明璎忍着痛,又念起中止化人的咒,可她痛得浑身直打哆嗦,连清晰吐字都成问题,更不用说念一段读音复杂的咒语了。
剧痛之中,她依稀记得自己初次化人时,爹爹和娘亲都在身边为她护法,她吃了不少灵药,怀中还抱着一件珍贵的法器,当时似乎只是稍微疼了疼,之后便睡了一觉,醒来已化为人形。
时间一晃,两百余年过去,她在妖界的每一日都过得无忧无虑,根本不必担心哪天会突然变回妖身,也就渐渐忘记了化人时的痛苦。
——或者说,她那时被保护得太好,根本就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化人。
明璎甚至希望自己马上能痛得昏过去,但不断增强的疼痛反复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越发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撕开、拉长,似是在受酷刑。
感到口中开始弥漫淡淡的血腥味,她不禁害怕起来,怕自己就这样死去。
书上说,体内有如此剧痛,通常是脏腑和经脉受损严重,是重伤,凭她现在这点灵力……真能撑过去吗?
她隐隐听到傅安钰在喊自己的名字,正暗笑自己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个坏女人,下一秒,尾巴一冷,经脉之中骤然注入一股冰凉的灵力,冻得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朝最近的热源紧挨。
她靠近时,松木淡香扑鼻而来。傅安钰的怀抱十分温暖,令她莫名心安。
“傅……傅安钰……”嗅到熟悉的气味,明璎轻声呢喃,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别睡。”傅安钰冷静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却又像是与她相隔云端,缥缈而遥远。
剧痛盖过了一切触感,过了一会儿,明璎才发现傅安钰的手正放在自己的一条尾巴上,将灵力不断注入其中。
身体的本能顿时被浓郁的灵力激发,明璎只觉第三条尾巴开始慢悠悠地成型,生出尾巴的痒意很快盖过疼痛。
本来,生出新的尾巴是她一直期盼的事,但她现在却是既兴奋又害怕,兴奋自然不必说,怕的便是傅安钰又要借此来推测她的种族和身份。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动地接受着傅安钰的灵力,感受着第三条尾巴在身后凝成。
她不由得想到先前将傅安钰看作好大一颗补灵丹药,自己要是能从傅安钰身上获得灵力,必定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恢复到全盛状态。
那时,她还觉得这个想法很荒唐,没想到只是几天以后,傅安钰就主动给她渡灵力了。
第三条尾巴彻底成型的瞬间,明璎觉察到第四条尾巴也开始蠢动,但傅安钰却在这时中止了灵力的释放,才冒出一簇狐毛的第四尾,只好不情不愿地散为灵力,回到明璎的丹田之中。
明璎缓缓睁开眼,隔着泪水刚看清傅安钰,就忍不住吐出一口污血,咳嗽不止。
傅安钰还是那张冷脸,见她吐血,立即扯来餐巾纸,不紧不慢地给她擦嘴。
明璎知道自己得救了,还因祸得福生出了第三尾,缓过劲,高兴地嘤嘤连声,即便虚弱,也还是主动把脑袋拱到傅安钰怀里。
“别动,脏。”傅安钰皱着眉,伸手隔在狐狸和衣服之间,把狐狸抱到狗狗床上放好,起身时,又一次看到明璎刚才吐在西装上、差点弄脏狐毛的一大口污血,眉头皱得更紧。
她回卧室换下沾染血污的西装,用袋子装好,又换了身干净外套,提着西装回到客房,抱起狐狸往外走时,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明璎趴在她的胳膊上,懵懵地看着她对手机说“你现在有没有空”,停顿几秒,又说“我马上来”,随后关上手机屏幕,抱着自己大步走出房间。
她在门外看到了一脸焦急的杜芸歆,以及傅安钰的司机陈滟樰,接着就见傅安钰吩咐陈滟樰:“立即去何氏宠物医院。”
明璎现在已经知道“医院”就是看病配药的地方,几天前被消炎药苦到自闭的经历顿时浮现在心头,吓得慌忙大叫:“我没生病!我不吃药!”
“你吐血了。”傅安钰解释,“我带你去检查有没有内伤。如果你怕疼,那里也有止痛药。”
明璎提高声音的时候都感觉肺部作痛,一听说医院有止痛药,瞬间安静了。
傅安钰下楼时,顺手在她脑门上画了一道安眠符。明璎乖乖趴着任她画,眼皮沉了就闭上,不一会儿就陷入熟睡。
等安眠符的效果过去,明璎苏醒的时候,立即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还有非常浓郁的妖气,且不止来源于一两只妖。
发现傅安钰正抱着自己,明璎胆子又大了起来,昂起脑袋打量四周。
她们待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四周都是白墙,墙上还贴着许多写了字的画,而傅安钰正坐在一张木桌前,和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女人说话。
见明璎醒了,白衣女人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好,我是何医生。”
“……”明璎警惕地与她对视一眼,有些僵硬地向她点头示意。
“总得来说,检查结果很好,要不是看到你衣服上这滩血,我都要以为你是来故意刁难我的呢。”何医生又对傅安钰说,“行了,给你的小狐狸取完止痛药,就赶紧回公司吧,傅大忙人!”
明璎诧异地看向何医生,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用这么随意的语气和傅安钰说话,但傅安钰非但没有给对方冷脸,还礼貌地道了谢,随后才抱着她离开这个房间。
傅安钰去取药时,明璎环顾四周,见身旁没有别人,眼前也只有一个与她们相隔一道玻璃的人,忍不住问:“刚才那个人,和你好像很熟?”
“大学同学。”傅安钰说完,怕她听不懂,又补充一句,“我们以前在同一个书塾上过学。”
明璎却还是听得一头雾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依然困惑。
只是一起上过学,关系就能这么亲密吗?
她还没来得及追问,就看到玻璃内的那个人拿着一盒药走过来,放到石台上的一个灰色凹槽里。